苏倾词已经与乔愿汇合,两人快步穿梭在还不明所以欣赏画展的人群中。
他们不能大摇大摆地进行抓捕,一方面是避免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是不想引起民众的恐慌,在当前的形势下,保持人民群众间的公信力很重要。
“人员已经按照之间在局里安排的应急预案散开了,各个出口都有人把守,黄曦一旦出现就会被逮捕。
“师兄你后来让我从监控中找的黑色身影只在停电前几秒短暂地出现在了C馆,再之前和之后的监控范围内根本没看到他,对方可能是个逃避监控视线的老手。”
苏倾词听完他的汇报没说话,冷着脸拨开人群朝前走。
“师兄?你在找什么?”乔愿很疑惑苏倾词为什么走得这么仓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
“找没人的展馆。”苏倾词头都不回。
乔愿吃力地跟上,虽然他比苏倾词略高一些,但奈何师兄的步频实在是快。
两人又在展馆内弯弯绕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还未挂画作的白墙。
这条走廊上空无一人,墙上有着成片的水墨鸢尾花涂鸦,似乎本就不是用于陈列画作。
展馆里不展画,这样的地方本就令人生疑,乔愿毕竟也是专业的社安局在职人员,很快就懂了为什么苏倾词要专门来这里,这些墙面必然藏有玄机。
他手指曲起,试探着敲了敲,墙后果然传来一阵空空的回响,他又换了好几个地方敲,都有类似的回音。
看来墙后的空间还不小,也许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黄曦很有可能已经沿着这个通道溜走了。
他换指为掌,贴着墙面细细地寻找,希望能找到开关。
苏倾词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边浏览墙体上的图案,一边快速地向前迈步。
“来这。”苏倾词已经走到了拐角处,招呼乔愿过来。
“怎么了师兄?”
苏倾词指着鸢尾花瓣的下端让他看:“钴蓝色颜料,黄曦手上的。”
乔愿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掌放在同样的位置用力按压,机关的转动声再次响起。
很快,一扇隐藏的门向内打开,犹如鸢尾花丛中突兀露出一只黑漆漆的方形眼睛。
苏倾词率先踏了进去,乔愿通过对讲机汇报了一下情况,召集一部分队员们过来,也随之进入门后。
苏倾词打开手机灯,在刚才与杀害父母亲妹的凶手交锋失败后,短时间内再次进入黑暗的环境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这密闭空间里更低的温度让他的左手腕又开始一阵阵抽痛。
如果宋执在这,以他他闲着没事就爱打量苏倾词的习惯,定然会从苏倾词不同以往的步频中发现他的紧绷,从而又在耳边说些逗趣的话惹得苏倾词放松下来。
但乔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倒像是有点怕黑似的,手指小心翼翼牵上苏倾词卫衣的一片衣角,不敢用力地攥紧在手心。
苏倾词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到底没说什么,他目前的状态确实需要一些心理安慰,虽然没有宋执在耳旁讲一些无聊又恶俗的笑话,但勉强可以允许自己的师弟抓抓衣角。
这条通道又窄又长,在这样没有分岔地直线上,任何一处的异响都会被无限放大,让整个通道上的人都察觉到,从而降低了逃跑被抓的风险。
看来黄曦和刚才黑暗中贴近自己的那个人选在这地方接头,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除此之外,静得可怕。
苏倾词忽然有一点不太妙的想法,也许黄曦没有按照他的推算和接头人起争执,反而乖乖跟着接头人离开,去往他们的庇护地,自己晚来了一步。
如此一来,情况就变得愈发棘手了。
终于,长长的通道在焦急如焚的心理中走到了尽头,出现在苏倾词眼前的,赫然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那是黄曦,一个小时前苏倾词还在门口见过他,他现在只是脱下了志愿者的马甲,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脸上的神情还无比兴奋,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苏倾词抬手揉了揉眉心,告诉身后的乔愿嫌疑人找到了,不过是死的,多叫点人来抬。
乔愿错开他身体的阻挡,看着没有呼吸的黄曦,无声地张大了嘴。
*
乔愿要在原地等队员,苏倾词目前倒没有这样的限制,他将视线锁定在离黄曦十米之远的铁门上,更迫切地想要会会那个一直以来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凶手。
跟乔愿打了个招呼后,苏倾词就小心地绕开倒在地上的黄曦,径直走向那扇铁门。
他感觉只是自己的灵魂在轻飘飘地往前走,他的□□还愚钝地困在了那个企图自缢逃避一切的夜晚。
他触摸原本光洁的铁门,铁门却散发出了锈蚀的气味,他知道那是当时捆缚在他手腕上的血。
终于,他打开了铁门,又向外走了数十步后,豁然开朗。
比明亮天光更先进入他眼帘的是一堵墙,白色的墙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斑驳,脱落的墙皮后露出生了青苔的红砖,涂鸦专用油漆狂放地在上面喷涂了三个大字——“下次见”,末了还画了一个楚楚可怜的猫猫头图案,嘲讽意味拉满。
苏倾词面无表情地站在墙前,目光里似乎凝结了冰块,冷意逼人。
在他左侧是一个堆满废旧物品的死胡同,右侧是车水马龙的街市,那个人早已逃之夭夭,知道他会追上来,还特意留下了挑衅的字样,刺激的油漆气味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
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一拳砸上面前的白墙,灰白墙皮簌簌下落,白色的石灰粉和着血黏在他破皮露肉的拳骨上,是甩也甩不掉的肮脏。
左侧废纸箱里忽然钻出一只猫,被他吓到般不满地“喵”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愤怒,毛茸茸的脑袋在纸箱里一拱一拱,最终只剩个露出来的尾巴尖。
*
社安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
殷楷刚放下本次行动组打来汇报黄曦死讯的电话,就有群众打来投诉,说社安局办事效率低下,这次又死了人,凶手怎么还没抓住,自己和女儿看展,忽然抬出来个人把孩子都吓哭了。
助理不在,殷局长只能亲自安抚她,告诉她这件事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不必恐慌。
电话刚挂断,“咚咚”的敲门声就响起来,殷楷下意识以为是电话又响了,热心民众又来打电话批评社安局的人员了,叫苦不迭地接起电话,对面却没声音,倒是“咚咚”又一次响起。
他终于意识到是有人敲门,本以为是乔愿这么快回来复命了,刚说“进来”准备指点一下他以后带队行动时要尽量低调,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看见了靠在门口的苏倾词。
他一脸疲惫,似乎经历了极大的精神动荡,双手拳骨还挂着未干透的血,一脸灰败,直直地往单人沙发里倒,像一条在池塘淹死的蠢笨的鱼。
殷楷着实被他这模样吓了一大跳,那个回社安局取落下的东西却意外发现枕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腕昏迷的苏倾词的夜晚再次浮现眼前,一时间他连又响起的电话都顾不上,只是问他发生了什么。
苏倾词抬头在沙发里砸了砸,似乎想要甩走一切杂念,他嘴唇开合,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殷楷也不催促,半是开玩笑地说:“黄曦很快也要被带回来的,你们前后脚,也算你带回来的,怎么一脸被抢了功劳的不爽。”
以前还在行为分析部工作的时候,苏倾词就格外介意奖励所属的问题。
在他看来,该谁的就该归谁,总不能因为别人资历浅或者没获得过奖励,要面子上过得去,把自己的功劳让给别人。
胳膊拧不过大腿,有的时候被别人联合起来欺负就会来找部长告状,殷楷那时候就会开玩笑把这件事带过去,他知道苏倾词不是真的在意功劳,只是一直死守自己内心的绝对公平。
他有的时候都在想,苏倾词完全可以罔顾法律手段改用一些隐秘且极端的方式找到杀害自己至亲、威胁自己人生安全的潜逃真凶,比如像那些被他们庇护的人一样闹出严重危害社会安全的事故,自然会有人来找上他,带他走,带他去完成复仇。
可苏倾词没有那么做,甚至始终都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虽然仇恨深重,但他终究没有被蒙蔽双眼,他要的一直都是公平公正的判决。
“我……遇到了那个我们一直在找的人。”苏倾词开口的嗓音很生涩,令殷楷想到了干旱土地上的裂纹,虽然没明说,但殷楷知道他指的是谁。
“你见到他了?”他的语速加快,压制不住的担心从话语里露出来,毕竟那个凶手以往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只敢在暗处玩点小把戏,捉弄苏倾词,从来没有正面和苏倾词碰过面。
他又看向苏倾词擦破的拳骨:“你们动手了?”
“……没有。”苏倾词把手举到殷局长面前晃了晃,让他看清手上沾染的白色墙皮粉。
殷楷吐出一口浑浊的气:“那就好,那就好。”苏倾词现在状态不好,恐怕不能在那名胡作非为的凶手面前讨到好,他怕他吃亏。
苏倾词的目光在殷楷脸上逡巡,右手一直握着左手手腕,直到十根手指都回血不足发麻,才终于下定了莫大决心般开口:
“我自愿回到社安局,参与S级案件特案组的工作,接下来我要告知关于黄曦案件查案过程中的另一部分实情。”
*
展厅黑下去的前一秒,宋执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脸。
他原本还在想怎么把苏倾词带离人群冷静的办法,一瞬之间尽数被恨不得生啖人肉的愤怒取代了。
他不由自主地凑近,想要看清楚一点再确认一下,他以鬼的身体可以轻松穿过人群,在他靠近那人的霎那,那人若有所感地抬了一下头。
还不待视线相接,灯光便全部灭了,那人夹紧胳膊下的公文包,借着本就在人群外围的站位匆忙向外走。
宋执一言不发地跟上去,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思考,连回头跟苏倾词说点什么都来不及,直愣愣地凭借鬼良好的夜视能力尾随那个人向外走。
直到灯光亮起,他才发现已经接近展馆出入口了,在入口这幅画旁他曾经问过苏倾词为什么觉得安检人员是黄曦,而那带着不耐烦的冷漠嗓音还深深地回荡在他脑海里。
自己刚才也是失心疯了,怎么能把苏倾词一个人丢在那。
即便灯光重新开启,那个人也没有一点准备留下来继续参观画展的意思,边向外走边顺手打了个电话,喋喋不休地吩咐着什么事。
宋执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身侧的那幅画,内心纠结万分。
现在回去苏倾词肯定也已经发现了他的离场,倒不如先跟着这位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先去看看。
宋执最终咬咬牙,跟了上去。
(8.18一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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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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