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乐被刚才爆炸引起的震动一下子吓懵住了,反应过来后眼眶就跟着红了起来,多亏了幸运女神,他们的车刚好离爆炸的真实杀伤范围有一段距离。
他忍着全身的不适,转身看向苏倾词,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其实他特别想跟组长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过来我们先跑吧,但组长的眼瞳如古井般深不见底,还带着某种强烈的情绪,他来不及试图去理解那是什么,组长转身就独自跳下了车,把他们三个留在车上。
他心脏都快要吓停了,以前出一线任务都是社安局这边有着绝对的火力压制,所以从来没有出现被人家的炸弹搞得这么狼狈的情况,偏偏组长还在说了一大串他听不见的话后自己走了。
这种情况万一对方还有埋伏怎么办?不是说组长很厉害吗?怎么这么莽?
另外两个组员在前排,受到爆炸气浪的冲击更大,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显然没有多大力气再进行自主行动了。
杨知乐看着苏倾词的背影消失在层层掩映的树木中,手指无措地抠起了门把手的外皮,焦虑纠结地无以复加。
这时,车窗忽然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杨知乐抬头看去,差点要喜极而泣,是乔愿副组长。
“你们还能动吗?”
“我可以,但他们俩应该要休息一下。”
乔愿点点头,又道:“出来吧,跟上组长。”
杨知乐看了看他背后的另外三人,咬咬牙,打开了车门。
*
“才刚刚发生了爆炸,人也不带,就这么出来了?”宋执悠哉悠哉地跟在苏倾词旁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味、焦糊味和草木燃烧后的苦涩气息,可能还夹杂着一丝金属被灼烧的腥气。
原本寂静的山林此刻只剩下风声穿过断木的呜咽,偶尔有未燃尽的火星在残骸中闪烁,与周围残存的绿色形成刺眼的对比。
爆炸的高温骤然遇到山林深处的冷空气,周围的叶片和树干上都结了一排小水珠。苏倾词俯身仔细地辨认水珠的大小和形状,抽空回了宋执一句:“不是带你了吗。”
宋执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笑道:“明智的决定,又胆小又冗杂的人群会被甩掉,但是我这只阴魂不散的鬼可不会。”
苏倾词其实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宋执总爱在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跟上来,不管多么危险或者多么无趣,这个人总是像个枷锁一样牢牢地挂在他身上,若非是他的仇人大多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地埋炸弹吓唬他,他真的要以为宋执是不怀好意的某某某派来监视他的间谍了。
一人一鬼行至深处,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被开辟出很大一块空地,人工的痕迹还没有被森林彻底掩去。
按照黄曦在大腿内侧的海娜画来看,这儿原本应当有一个双层的小木屋,爆炸之后原本的木质结构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扭曲的梁柱残骸,被高温灼烧成焦黑色,部分木板炸裂成碎片,散落在半径数十米的范围内,表面还残留着烟熏的黑痕。
屋顶的瓦片被冲击波掀飞,有的嵌入远处的树干,有的碎成齑粉。
以爆炸点为中心,地面被炸出一个不规则的浅坑,坑内堆积着烧焦的木屑、断裂的金属零件和破碎的生活用品,似乎被凶手借着爆炸一并摧毁。
周围的树木向外侧倾倒或折断,靠近中心的树干被烧灼得焦黑,树皮剥落,枝叶枯萎;稍远的树木则被冲击波扫断枝桠,叶片散落一地。
苏倾词看着满地废墟静默了片刻,忽然走近爆炸形成的浅坑,探手从边缘拾出了一朵黑玫瑰,枝干**,花瓣被高温灼成千疮百孔,被苏倾词拢在手心时还发着烫。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花都烂成这样了。
“真遗憾,花都只剩灰烬了。”宋执漫不经心地叹息到。
“喜欢我去你坟头送。”
“不合适,太客气了。”
苏倾词五指收拢,将花瓣在掌心握碎,抬起眼注视宋执。
“这太奇怪了。
“我们一来就爆炸,还刚好将爆炸控制在一个恰好不会伤到任何人但又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恐惧的范畴,他这么做有两点不成立的条件。
“首先,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的?黄曦将海娜粉画在那么隐秘的部位,凶手枪杀他离开后连他的手机都没想着收走,更不可能耐心换掉黄曦的衣服查看他是不是在身上留下了信号。
“其次,他是怎么确认什么时候爆炸的?定时?要是凶手都有这样的神机妙算了,他也犯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进行恐惧震慑,其他人对于爆炸还认为是意外,只有我知道他是想利用我的心理阴影恐吓我,他冲我来的,有那么多次动手的机会,却从来没有想过杀死我。”
这种凶手故意吊着受害人又迟迟不落下铡刀的情况在苏倾词过往接触的案件中也不算少见,往往是出于凶手的恶趣味或者私心,这两个都要有一个共同的成立条件是,凶手真实接触过苏倾词,所以才会想要捉弄他,凶手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他一概都是直接弄死。
他可不记得自己的人生中什么时候有这样偏执的恐怖分子参演过,更为可怕的是,这个人平时根本不是这样的,表现得极其正常,叫人根本怀疑不到他头上去。
宋执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冥思苦想,施施然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我说,就是你们社安局不行,斗不过民间。”
“胡说八道。作恶当然比为善容易得多。”
“但是作恶确实更容易达成目标呀。”宋执懒洋洋地笑着感叹。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是乔愿带着另外四个人一起找过来了。
“师兄,你没事吧?”乔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苏倾词身边,看了看他手里碎成筛粉的花又看了看苏倾词的脸,似乎很是担心。
另外四人也慢慢围上来,刚要学着乔愿的样子关心关心组长就被苏倾词抬手赶去检查现场。
苏倾词和乔愿围着浅坑低声交谈。
“师兄,我们跟着你来的路上只发现了你一个人的足迹,那个凶手,似乎是凭空消失的。”
“……你以后在外面还是不要叫我师兄。”苏倾词有些语塞,实在是想不通乔愿进入社安局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在查案子的过程中说出“凶手凭空消失”了这种话。
“一切的一切,只要做了,就都是有痕迹的,只是凶手刚还没让你看见,而我看见了而已。”
苏倾词顿了顿,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山林里,呃……凶手曾经的据点?”
“我们只能驾驶车辆来往,凶手也是这样。可我们在来的路上是根据的局内规划最优道路的导航,凶手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他是从其他方向进山的,自然也是从其他方向离开的。”
“凶手作为接头人带着黄曦出现在了昨天上午的霞城画展上,他们一定会在早上动身。”苏倾词伸出手,五指张开接住了一片从空中悠然而下的落叶,“你看,根据这个季节落叶的下降速度,只要凶手不在山林里大肆破坏,不出一天就能将人的活动痕迹掩盖掉。
“最后再来一场爆炸助兴,就算是社安局来了,也都无从查起,除非有人本身就在这儿,看着他们做完了所有事。”
苏倾词难得有心情给别人解释一大串,明明经历了爆炸,现场被毁,真凶遁逃这一系列糟糕的事情,他此刻的情绪还是很稳定,没有出现任何应激反应,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等着找到最后的证据一点一点验证自己的猜想。
乔愿颇有些羞愧地挠挠头,苏倾词刚才跟他解释的内容,不管是在课上,还是在实践中,他都遇到了许多次,可下一次遇到,他还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摸不着头脑。
“组长!这里好多花呀!是黑玫瑰耶!”杨知乐大声叫道。
“我这也是!”
“我也是!”
“我这里也有好多!”
“去看看。”苏倾词淡然的目光掠过乔愿的脸,并没有多作停留。。
杨知乐兴奋地拨开矮树丛等着苏倾词乔愿过去,一大片黑玫瑰妖艳地盛开在湿热的土壤中,尽管大多花瓣都由于爆炸产生的高温而卷曲碳化,但背离爆炸中心的那一侧依然在叛逆地绽放,像不被认可的阴沟里谁人**的爱。
乔愿站在苏倾词背后一动不动,似乎是看呆了,其余的组员也忍不住纷纷赞叹这片山林里的黑玫瑰丛的繁多与茂盛,虽然破败,仍然存在。
就连宋执平时笑嘻嘻惯了,在这时也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多,你一个人能消受得起吗?不然分我点?”
苏倾词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面前妖娆神秘的一整片黑玫瑰花丛,仿佛透过婆娑的花影窥见了俯身带着病态笑容在山林深处播种下黑玫瑰的人的身影,刀似的目光刮透他全身的骨骼,最终在五人一鬼的惊讶中缓缓落声。
“见不得人的东西还试图贪求,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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