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客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一掀衣摆，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苏倾词无意识昏迷的脸，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过苏倾词的眼皮。
尽管那双眼睛是闭着的，他仍然可以想象出它们张开时，里面闪烁的耀眼光彩，似乎里面静静地藏了一潭平湖秋月。
他妹妹，那个小姑娘精致的桃花眼——他挖下它们时那个小姑娘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再怎么样波光潋滟，也比不上他兄长的这双眼，只能挖出来了。
黑袍客又看了温顺阖眼的苏倾词好一会儿，才缓缓将目光落到冷库温度调节的面板上，那上面仍然显示着-40℃。
要遵守信诺把温度调高或者放那个没用的胆小鬼出来吗？当然不，这对他来说又没什么好处。
他透过单向玻璃看里面已经渐渐停止了动作的小卷毛，心里盘算着再等五分钟进去，就能收获一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了，也不知道苏倾词会不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他心那么软，估计不会喜欢这种如冷铁般坚硬的东西，但他只能送他这个，他应该会好好收下的吧？
黑袍客还想再专心地看一会儿苏倾词，但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数着脚步算计着，竟然来了约莫二十人，是社安局出一次大型任务会派遣的精英小队人数。
“调皮的小猫咪，怎么还叫外援呢，这就没意思了，对不对？”黑袍客探出手掌再次抚摸了一遍苏倾词的脸庞，不知从何而来的黑玫瑰被他插入苏倾词衣服的领口里，贴着肉，挡住了注射针孔，“好可惜，还想再多陪你玩会儿，现在只能先走一步啦。”
他站起身，动作迅速利落，很快地解锁了冷库门，杨知乐已经冻得完全失去知觉的身体就着门开的瞬间倒出门外，被黑袍客踢石头那样用力踹向一旁。
他又在液晶屏幕上滴滴操作了几下，最后扭头深深地看了沉眠不醒的苏倾词一眼，就此迈进了冷库。
等到社安局精英小队追着苏倾词定位赶来时，他们眼前只剩下一个昏迷在地S级案件特查组组长以及冻得十分僵硬生死未卜的组员。
小队队长侧头对着通讯耳机另一头的殷楷汇报：“抵达现场，苏组长昏迷，身边掉有一根注射器，杨知乐有严重冻伤，生死未卜。除了他们，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或东西，这个密室似乎只是一个纯白的的空旷地下室。”
*
苏倾词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恢复意识醒来，毕竟馄饨摊边的夜晚，宋执可告诉过他注射索拉汀神经抑制素的危害，虽然黄曦注射后还能生龙活虎地参与画展，但也许只是他被注入的量不多，宋执则是一个活生生注射完整支神经抑制素的样例，而他现在死了，是鬼不是人。
头好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了一样，苏倾词用力地想要睁开眼，手指都跟着震颤，但这些都是徒劳无功。
难道他也已经死了？变成了宋执那样的存在？
杨知乐呢？他还活着吗？黑袍客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吗？
对他来说，思考问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困难过，不管他多么努力想要聚焦自己的思想，那些纷杂的念头都会很快被搅散，他感知不到周围世界的存在，自己好像只是漂浮在一群轻盈的泡泡里，或许他本来也是一颗泡泡。
“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戳破了堵住他耳朵的泡泡，白日应有的微小噪音鱼贯而入，拉回了他对世界的感知。
“亲爱的，一针麻醉剂就把你放倒成这样，看来我还得继续严格监管你的饮食。”
什么麻醉？他不是被注射了索拉汀神经抑制素吗？
“我知道你能听见，所以，快睁开眼看看我吧。”
苏倾词想说自己没力气睁眼，甚至为了增加自己这句话的可信度，他还用尽全身力气灌输在自己眼皮上，然后，他睁开了眼。
好吧，还好他没说出那句信口胡诌的话。
先是重影叠叠，恼人的白光像要刺瞎他的眼，苏倾词眯起眼睛，再睁开时，终于能清晰视物，宋执半透明的大脸就那样悬浮在他面前，然后对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这才对嘛。”
苏倾词张开嘴，似乎要说点什么，宋执附耳过去听，却突然是一声拔高了音量的：“我饮食很健康。”
“倾词，你醒了？”殷楷听见动静推门而入，他手捂着电话听筒，好言好语对着对面低声道：“我现在有急事，稍后再拨给您。”
苏倾词这才打量起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白色墙面，消毒水味弥漫；病床铺着蓝白条纹床单，旁边立着输液架，监护仪屏幕正常闪烁；窗沿放着几支鲜花，添了点不必要的生气。
显而易见，这是一座医院或者疗养所之类的地方，但醒来就能看到殷局长，苏倾词更倾向于这是社安局内部的特殊病区。
看来殷局长想办法把困在长宁庄园地下密室的他们捡回来了。
千万个疑问涌上心头，苏倾词沉吟片刻，问了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杨知乐现在怎么样？”他左手手腕似乎又开始痛了，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心境障碍导致的幻觉，因为他刚从全身麻醉中苏醒，根本不会感觉到那么尖锐的痛感。
“已经做过检查和复温了，现在在打点滴补充□□。他命大，只有非关键部位有少许创面，内脏都好着呢，只要清理掉坏死组织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苏倾词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宋执听了啧啧称奇：“看看人家这体质，再看看你。”
苏倾词不能现在对他的话做出反应，索性当做没听见，转而继续问殷楷：“我怎么会在这？”
“解码器，不记得了？上面有求救按钮，直接连我的私人通讯，你昏迷之前按了解码器上的按钮，所以我派了人来找你，还好赶上了。”
“什么求救按钮？不，我没按。”苏倾词一下子都要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好吧，可能你只是忘记了，一管麻醉剂虽然不会真的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但可能确实会让你之前的记忆变得模糊。”
苏倾词还想要争辩，这个不明方法启动的求救按钮让他感觉不太对劲，但殷楷似乎已经认准了是麻醉药让他大脑发生了短暂的混沌。
就在这时，宋执哼着歌飘到了窗边，探出半个身子向窗外看去，似乎突然对窗外的景色很感兴趣。
不是吧……苏倾词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但现在并不是适合开口询问的时候。
“倾词，窗户边有什么吗，你一直在看那里。”殷楷走到窗边侧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不，好吧，我确实有很多想问的问题，所以你先跟我讲讲你视角下这件事的经过。”
殷楷看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一醒来就在马不停蹄地梳理整件事情的经过，很是无奈地端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半夜我收到了你发出的求救信号，料想你遇到了麻烦，于是派了一支援救小队追着定位去找你，最后在长宁庄园空旷的石林地下室里找到了昏迷的你和已经冻晕过去的杨知乐，最后把你们带回了社安局内部的特殊病区以保障安全。”
“那岂不是……长宁庄园的主人，知道了？”
殷楷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是的，刚才还在跟我通话，想让我就社安局专员深夜潜入长宁庄园地下室给他一个解释。”
苏倾词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是声音很低：“抱歉，这次是我冲动了。”
“不，不是你的问题。”殷楷笑着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同样让他对我们局里的专员在他地下室里濒死做出合理解释，他无话可说了。”话音末尾，殷楷甚至笑了起来，似乎抵挡庄园主来者不善的责问很是让他开心，毕竟他的好朋友苏倾词从来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但我没找到证据，关于那种抑制素，你们后来去没看到，我想是那个黑袍客在之后将它们转移走了。”
“谁说的没找到？”殷楷的语气一点也不落寞，反而有点昂扬，他从口袋里举出一管蓝色药剂放在苏倾词面前晃了晃，又赶在苏倾词挣扎着想要起身仔细看看药剂时收回了掌心，“杨知乐是个不错的组员，这是我们在给他换衣服时从他的内口袋里找到的。”
苏倾词和宋执均是瞪大了眼。
苏倾词终于可以释然地笑笑：“是啊，他很厉害。”他活了下来，他使我免受再一次良心折磨之苦。
“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从杨知乐的口袋里找到药剂后，负责的专员紧急对其做了成分分析，发现其中的液体分子式与禁止在任何国家和地区传播销售的索拉汀神经抑制素一致，我很快又派了另一支小队前往长宁庄园搜查，试图抓到黑袍客。”
苏倾词简直能料到抓捕的结果：“抓不到的，黑袍客早就带着神经抑制素逃之夭夭了。”
“是的。虽然是在长宁庄园找到的神经抑制素，但庄园主一口咬死没有进行交易，毕竟我们没有证据。
“不过按照规定，虽然不能对庄园主实施逮捕，但长宁庄园已经彻底被社安局接管，庄园主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子下面。”
苏倾词静静听着殷楷的这番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这个病房里另外熟悉他的一个人和一只鬼都知道，这是对结果不满的意思，苏倾词静静地憋着，指不定还在想什么招。
殷楷：“好了倾词，你本来就无需奔在一线做一些危险工作，你很棒，我知道的。”
宋执：“与其烦恼已经过去的事情，倒不如谋划将来要怎么做。”
一人一鬼分立两边说得苏倾词头疼，他核心向下发力，整个人就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头发。
进度过半啦[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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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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