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姬珏分道扬镳之后，并未跟想象的一样无事一身松。
就算吃得差了些，也没人给他送药，但这也不至于让他心情烦躁。
姜洵就跟个一身牛劲无处使一样，哪哪都不痛快。
姬珺还每天在他身旁瞎转悠，站在廊下吞吞吐吐地读书声，就跟个和尚在他身边念经一样，好生心烦。
谁让他就这么往枪口上撞，姜洵一身的不痛快劲都往他身上撒。
“给我把衣服洗了。”
“水太烫了，你这是要烫死谁啊？”
“我不吃菠菜，嚼得嘴里涩涩的，你吃。”
他原以为姬珺会有怨言，谁知姬珺就这么窝囊地全盘接受了，还傻傻地笑。
没变坏之前，姬珺确实乖。但他以前也没发现姬珺这也太像个狗腿子了吧。
“我愿意给你当狗。”姬珺收拾好碗筷，朝他笑。
“不是，你有病吧？”这下倒好姜洵连个吵架斗嘴发泄火气的人都没了。
就这么压抑着性子，再掰着手指头数着距离姬珺就藩的还有多少时日。
再加上每日吃些如糟糠，不见一丝肉沫。姜洵的情绪，就跟茶壶里沸腾的热水，随时准备烫人了。
今日送来的又是一些黄不拉几，可能是用来喂鸡的米。
姜洵掀开菜篮子，前几日好歹还有几片不像样的莴笋叶子。
今日竟然又空空如也。
“你就让我们光吃饭，不吃菜？”姜洵质问道 。
那送菜的太监把篮子丢到姜洵怀里，气势汹汹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天潢贵胄。别以为攀上了燕王，就把自己当根葱了。如今人家不还是把你赶出来了。你啊，就是跟我这些奴才一样下贱的命。”
“诶，你……”姜洵还没发挥。
那太监早已趾高气扬地溜之大吉。
到了傍晚，借着月光，姜洵在树下看书，若是再不修身养性，迟早得被气出病来。
姬珺拿着树枝，在庭前练字。
本是一副安静祥和的画面，谁知突然从墙院边传来一声响声。
然后听见有人匆匆忙忙跑走了的声音。
姜洵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他们这一穷二白，浑身掏不出两个子的人，竟会有贼人惦记吗？
姬珺早已放下了树枝，给姜洵示意了一眼，起身便去查看。
姜洵也怕姬珺一人应付不过来，有危险。便搁下了手中的书，默默地跟了上去。
墙院边被树影遮得严严实实，月光一丝都挤不进去，乌漆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姬珺这小子就比他多走了几步，姜洵就瞧不见他的背影了。
“别动。”姬珺在前面突然出声，他语气十分郑重，“脚下有东西。”
姜洵立马停下了脚步，心中惴惴，道：“怎么了？你可曾有事？”
“我无事。”姬珺安抚着他，然后停顿了几秒，道，“我好像踩到鸡屎了。”
“啊？”姜洵先是吃惊，他又嗅了嗅，确实有一股不可描述的臭味，又忍俊不禁，“我回去拿蜡烛。”
姜洵拿了一盏放在树下，给姬珏照明，好让他整理鞋袜。
另一盏，姜洵自个拿着。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像姬珺一样中招。
有了灯烛的光，姜洵才看清墙下被人倾倒了估计着有两箩筐的不知是鸡粪还是鸭粪的东西。
谁这么无聊地给他们找麻烦。
虽不曾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但也怪折磨人的。
姬珺已整理好了鞋袜，他自觉地离姜洵五米远，道：“我们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莫不是六哥……”
“没证据就先别乱说。”姜洵打断道。
“也对。六哥虽说是个爱取闹人的性子，但咱们又不曾……”姬珺慢悠悠地道。
“你先去洗个澡。”姜洵直言道。
姜洵回到屋子里，把窗关好，坐在窗下看书。实在是院子里那股气味实在不大好闻。
可是心烦意乱，却怎么都读不进去。
姬珺提着热水从门口进来了，水被他倒进浴桶里。
然后听见他脱下衣裳，就这么随意地搭在屏风上。
整个人坐进浴桶里，然后听见他搓洗的声音。
书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姜洵对外界的一举一动却是了如指掌。
还读什么书，不如早些睡了算了。
“还有热水吗？”姜洵问。
屏风后的水声停顿了片刻，姬珺道：“还有些炭在烧着，留了些水给你洗脚。”
“嗯。”姜洵打开门，往灶房去。
他打了洗脚的水，刚走到院子里，便听见有着细微地嘶嘶的声音。
月光下一条黑蛇在地上似波浪一样蜿蜒地爬着。
姜洵瞬间冷汗密布，心都揪了起来，手里的盆差点都端不住了。
姬珏见他这么久没回来，高声地问他：“怎么了？”
姜洵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这时候若是动了，说不定就能引起蛇的注意。
他低喝了一道：“有蛇，别出来。”
谁知他都这样说了，姬珺反而直接从里面出来了。
他未着寸缕，水珠还在他身上顺着肌肤纹理滴流着。
姜洵便未曾见过长大以后这么光溜溜，直观**的姬珺。
没想到曾经那个矮小瘦弱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了。
姬珺拿着板凳三两下就把蛇给打死了。
姜洵还没见过姬珺这么猛的一面，以至于他还呆滞地站在原地。
姜洵气息微滞，面色苍白，眼睛像小鹿一样圆睁，睫毛微颤。但那张脸却依旧漂亮得惊人，给人一种想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脆弱感。
以前都是姜洵站在自己身前，强大地护着自己。姬珺也是第一次觉得他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需要自己保护。
这感觉真的是舒适。姬珺想若是这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他就离不开自己。
“毒蛇咬人可是要命的事，下次别这么冲动。”
姜洵僵硬的身子，终于柔软了些，缓缓道。
“可我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护着你。”姬珺委屈道。
姬珺就这么**着身子，胸膛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
或许是刚刚的行动，血气上涌，姬珺下面的物事竟然雄赳赳地起来了。
姜洵正想看着他的脸说话，眼神却不知该望哪里放。
虽说大家都是男人，但就这么光着身子扛着枪说话也是奇怪。
“你先把衣服穿上。”姜洵稳住气息道，“别着凉了。”
姬珺明显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寻常，他脸红得如同烧了半边天的晚霞，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姬珏就跟被调戏了的小姑娘一样，害羞地躲进了屋子里。
等估摸着他换好了衣裳，姜洵才问，道：“可以进来了吗？”
“嗯。”姬珺乖乖地道了一声。
姜洵进了屋子，只见姬珏早已裹得严严实实，躲进了地铺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还将头偏向了墙面，不敢瞧他。
姜洵洗了脚，上了床。依旧有些心有余悸，想想自己刚刚如此狼狈窘迫的样子，和姬珺刚刚那勇武镇定的行为一比，简直是羞愧至极。自己以后如何在他面前立威？
自己堂堂一介七尺男儿，竟然惧怕一只小小的蛇。
“你刚刚为何不惧？”姜洵向他讨教。
姬珺道：“我只在书上见过蛇，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它。未曾见过，便不觉那么害怕。”
好家伙，这小子完全是不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姜洵以前在家里帮忙干农活的时候，田埂上便偶尔能瞧见蛇。
但蛇与人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因此也没出现什么蛇咬人的事情。
但他似乎天生惧怕蛇这种东西。生下来便有的恐惧，似乎很难改变。
姜洵也翻了个身，不再想这件事情。开始沉思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先是接连几日都克扣份例。以前虽也有这些情况发生，但那要不就是边关打仗，各宫都缩减了用度。要不就是闹了天灾，宫里带头节衣缩食。
其中太监还有各宫主子确实从中捞了不少油水，但也是偷偷摸摸，隔三差五地偷，不敢连着这么三五日得明目张胆。
姜洵可没听说最近边关起了战事，也没听说哪里有灾情。
那么就是有人再整他。
何况往他院子倒鸡粪，放毒蛇这可太明显了。
姜洵可仔细瞧过那蛇的尸体，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蛇，而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这是要至他于死地。
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怨。姜洵在脑袋里思索了片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姬珏。
姜洵私心想不要是他。……因为他可不好对付。
他再想了想，便只有另外一个人了。程公公，他因定是认为自己多管闲事，坏了他的好事。姬珏他得罪不起，于是他便把得罪上了姬珏这怨气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这便说得通了。
姜洵只想着老老实实地过完这几个月，怎么就这么难呢。
今日他没有成功至自己于死地。来日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可能保证自己次次都像今天晚上这么好运让他躲了过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但该如何对付这老宦官呢，是该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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