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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今人栽树

其实,若是按照佛教众生平等的说法,沈轻尘该是见过不少生死有命之事的。

他捉鱼,鱼在他手中开膛破肚;他爬山,蚯蚓在他脚下粉骨碎身。就连那位为他所救、又愤而离去的剑修,性命也系于沈轻尘一念之间。他短暂地做了小鱼、蚯蚓、裴贺的天,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可他自己的生死,也由别人掌控。

沈轻尘先前一直不愿意去想,赵盈的结局到底如何。海上鲸波、狂风、妖兽、歹人,还有她那一颗不安现状、渴望出世的心,都会使她陷入难以想象的险地。他只认为赵盈是离开了,而不是死了。

离开了,总有一天会回来。死了,那就是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再也不见了。

直到刘治把死亡的残酷摊在他面前。

日轮还剩一半,坠在窗侧。沈轻尘这样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在那位白衣少年眼中,他是这么哭的。

他怔怔地望着不知名的方向,视线没个焦点,眸子里的水意越蓄越多,满到一定程度,沾湿了睫毛,像个坏了的水池,滴滴答答地漏个不停。一滴泪珠从眼睫的末端坠下,缓缓砸在地上。

像是下雨了。

裴贺猛地转身,重重地闭上眼睛,心想,是我的错。

他听了罗华的话,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看。他到了地方,却不敢进,隐在众人身后。等到实在无法遮掩的时候,他才敢光明正大地凝视沈轻尘。

这时候裴贺才发现,原来他又让他伤心了。

在一条生命的消逝现场掉眼泪,似乎也是情有可原。沈轻尘默默在原地站了一阵儿,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接着走向刚才陪在刘老头身边的两位老人,温声细语地宽解了好一会儿。

先头跟他搭话的老人问:“你哭什么?”

沈轻尘一愣,缓缓低垂了头,光线从纸窗透过来,在他的面庞上落下了一层昏暗的光线,“我心里难受。”

老人瞟了瞟涌上来的人流,真正流了眼泪的其实没几个,大家都是有样学样,学的还是刘家大郎口不对心的坏样式,“是为别人难受,还是为自己难受?”

沈轻尘不想骗他,说:“都有。”

老人长叹一声,见有人把纸窗推开了。红日已经不见,徒留一片血光,似一条往屋里灌水的小溪,渐渐地把他淹没了。

“你倒是个有情的。”他说。

等到天色半暗不暗的时候,沈轻尘向主人家提出了告辞。他走出院门,一条摇着尾巴、晃着耳朵的小黑狗哈着气跑过来,热情地舔舐他的手指。原来小珍珠久等不至,腹中饥饿,遂嗅着主人留下的气味来到了刘家。

沈轻尘俯下身,轻轻伸出手指,挠了两下它的下巴。

小珍珠热切地哈气,黑亮亮的大眼仁充满企盼地望着他,四条短腿欢快地捣来捣去,好像欢欣得不知怎么才好。

沈轻尘微微地勾了唇,将脏兮兮的小珍珠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一面走,一面轻柔地道:“我们小珍珠啊,才最有情。”

群山如墨,萦绕在周围的雾气也染上颜色。他的身影渐渐消逝在远处,被夜色吞没了。

这时,一道雪白身影从瓦房后闪出。

裴贺望着远山,心道,小珍珠怎么还活着?

有此一问,这并非是不安好心,成日盼着珍珠去死,只是他在流落海岛前,曾学过几年的药理,略通一些岐黄之术。先前他明明特意看过,小珍珠确是中了毒,毒入五脏,邪侵六腑。

照理说,是活不过三天的。

可它非但活了,反而活得比他要滋润。

裴贺仔细思索了一下,想从中找出异常。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掌朝上,上面有常年练剑磨出的茧子。那道走神划出的伤口已经愈合,徒留一道浅浅的白印。

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猜测了。

寒风侵肌,裴贺好似不觉。半晌,他提起剑,拐道去海边捉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来到山上的茅草屋,见一切都维持原样,不曾有过变动,他便不再犹豫。只听“铮”地一声,剑露锋芒,嗡鸣不止。

裴贺看着剑,跟它商量,“就这一次。”

长剑兀自做了两下无用的挣扎,见自己并不能改变主人的想法,索性破罐破摔,蓦然不动了。

裴贺点起烛火,走到桌旁,将那两条鱼开膛破肚。沾了血腥的长剑被他再度拿起,轻轻一划,手掌赫然出现一条伤痕。涌出的血液淌到了指尖,一滴接着一滴,坠落在其中一条鱼上。

一个时辰过去,毫无变化。

裴贺攥紧了手掌,纱布浸出血色,心道,我猜错了。

今夜月色不甚明亮,裴贺走出屋门,仰头望天,见婵娟高挂,飘带似的柔光降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庇护着其中的万千生灵。他往前站,落到树冠落下的阴影里;他往后走,屋檐把月光遮得严严实实。

无论如何,只有他得不到庇佑。

临走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盆中两条失了生机的鱼血色淋漓,没有一丝要活的迹象。

纯净的月华从盆中溢出,静静地流了一地。

次日清晨,山间日光熹微。裴贺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这里。

要说原因,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他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好在这世间的事大都不问原因,也不十分讲道理。

——譬如那条鱼。

裴贺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不抱希望,只草草地掠过一眼,见没什么异常,心中道一声果然如此,旋即飞快地移开视线。就在他转身即将离开时,余光中有雪亮银光一闪。

他一怔。

只见银色的尾鳍在半空中跃起,随后坠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而它同伴的尸体,安静地沉在水底。

裴贺心想,成了。

-

根据当地风俗,刘治下葬前要停灵三天。

第三天亥时,裴贺潜入灵堂。牌位供奉在正中央,两侧燃起数十盏长明灯,可见隆重盛大、轰轰烈烈。然而,当他轻而无声地掀过白幡时,偌大的灵堂却空旷非常,只留个唤“大郎”的歪歪扭扭地跪在灵前,不带敬意,昏昏欲睡。

裴贺垂目看了他半秒,挥掌将其打晕了。

接着,他来至棺前,行路间带起的风引得灯火晃动。他没在意,先掀开棺材,再揭下掌心的绷带。伤口已经结痂,裴贺扶起那颗青白僵硬的头颅,一只手执刀,将半愈合的创口划开。鲜血汩汩而下,流至死人的喉口。

做完这一切,他缠上绷带,擦了擦刀。

为了使刘老头的“复生”不至于遭受阻碍,裴贺临行前,特地只将棺木合了一半。他立在堂前堂前,久久遥望星空。在他所凝望那颗星子消失之前,他的身影已先一步不见。

夜风穿堂而过,瘫倒在地、本应昏迷的刘家大郎神态警醒,睁开了双眼。

-

怪也奇哉。

翌日,沈轻尘打从刘家门前过,见几个头戴巾帽、力工打扮的人在掘门口一棵槐树——真也不巧,正是他前几日躲太阳的那棵。见此惨状,沈轻尘心生不忍,认为他与树兄也是略有浅缘,遂起了搭救的念头。

忽然,身旁有人出声道:“留步。”

沈轻尘转头一瞧,见这位也是跟他有过缘分的,口中称跟他有“答题之恩”的,微笑道:“兄台,又见面了。”

兄台面容黧黑,身材健壮,笑道:“不巧。”

沈轻尘有向他打听消息的心思,心知礼节性的客套便不可少,便问:“相逢即是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兄台回道:“罗华。”

沈轻尘正分神旁观着树兄的状况,注意力有限,一不小心便听岔了,犹疑地问:“是那个‘流水无情’的落花么?”

罗华深深皱眉,心道:这四个字里何处有“落花”的影子?他们这些人,到底还给不给白丁留出路?

嘴上干脆说:“随你的便。”

沈轻尘见他不置可否,心中慨叹:好怪的名字。口中仍彬彬有礼地道:“落花兄,许久不见,有何贵干?”

罗华清清嗓子,大言不惭道:“来续一下你我的恩情。”

沈轻尘明白了他的意思,会心一笑道:“请讲。”

罗华便滔滔地讲了。

原是这棵树来头不大,年份却不短,从岛上没有人时就生长在这儿。到如今,人繁衍了几代,历经生老病死,它却依旧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引人惶恐,怪就怪在不管刮风下雨,雨雪冰雹,它都不折枝叶,□□如旧。

它是完好无损、生机蓬勃,附近的人家却一户接一户地死人——这可不是槐树成精了嘛!不吸人精气,倒吸人生命力。

死到刘家头上,他们不愿意了。毕竟他家老人多,要死也死得密集,于是一拍脑袋,先发制人,把树掘了。

真乃大愚若智!

听到怪力乱神、妖魔鬼怪之处,沈轻尘倏然升起一阵同病相怜之情,何等熟悉的套路,何等荒谬的罪名。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问道:“这他们就信了?”

罗华喟然长叹,“太想活了。”

沈轻尘了然,仍存希望地问道:“再无转圜之法了么?”

“没了。”罗华想起什么,解释道:“树根都长到人家院子里了。”

沈轻尘就此作罢。

再翌日,沈轻尘专程从刘家路过,见仍旧是那几个力工,满头热汗地挖坑填土。他状似无意地走上前去,从篮中掏出几个水壶,一一递过了,好商好量地打探道:“几位大哥,这挖树的活计,还要几日才能完工?”

“瞎说什么呢!”其中一位急头白脸道:“我们这是在填坑、种树。”

沈轻尘没料到事情是这个走向,瞠目结舌地说:“不挖啦?”

大哥重重撂下铁铲,粗声粗气道:“不挖了!”

说完,他紧闭双目,两手合十,低声喃喃道:“槐神保佑,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对您多有冲撞。如今将功补过,望您海涵,保佑小的全家无病无灾,健康长寿。”

这回可没落花兄在一旁为他解惑,沈轻尘满头雾水,没想到风向转得如此之快,树兄轻松逃过一劫,故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可否悄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大汉左顾右盼片刻,见无人上前,随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刘老头,活了。”

沈轻尘手中的竹篮掉了下来。

他心想,这转圜来得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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