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陆砚正在擦拭咖啡机的蒸汽棒，金属喷嘴上还挂着一丝未干的奶泡。
窗外的梧桐叶被夕阳染成暖橙色，风一吹，碎光就落在吧台的玻璃罐上，晃得人眼晕。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台面，目光却忍不住往门口飘——那串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再过两分钟就要响了。
“叮铃——”
清脆的铃声准时划破店里的安静，陆砚甚至没抬头，手里的抹布已经换了方向，精准地擦过下一个咖啡杯的杯口。
林野的脚步声很有辨识度，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急促，而是慢悠悠的，带着点刻意放慢的节奏，最后稳稳地停在吧台前。
“还是老规矩，少糖茉莉奶绿？”
陆砚终于抬眼，正好对上林野弯起来的眼睛。林野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块小小的银色手表，镜片后的目光比窗外的夕阳还暖。
“陆老板越来越懂我了。”
林野笑着撑住吧台，身体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罐里的茉莉。
“不过今天能不能多放一勺奶？还没吃晚饭，有点饿。”
陆砚挑眉，指尖在冷藏柜的牛奶盒上顿了顿：
“你不是说喝太浓的会腻？”
“那是平时，今天特殊。”
林野的手指在吧台上画了个圈，目光落在陆砚泛红的耳尖上——上次他说奶盖太甜，陆砚第二天就换了低脂奶，这次不过随口提一句，居然被记住了。他心里偷偷乐，嘴上却装作不在意，
“再说了，陆老板做的，再腻我也能喝完。”
陆砚没接话，只是打开牛奶盒时，手速慢了半拍。温热的牛奶倒进玻璃壶，和刚泡好的茉莉花茶撞在一起，泛起一层细密的奶泡，清甜的香气瞬间漫开来。
他把杯子推过去时，特意放了根长柄勺，还在旁边摆了一小碟杏仁片。
“刚烤的，垫垫肚子。”
陆砚的声音很轻，手指碰到碟子边缘时，不小心蹭到了林野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陆砚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转身去收拾茶叶罐，耳尖的红又深了几分。
林野看着那碟杏仁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奶绿，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茉莉的清香混着奶香，比平时多了几分醇厚。
他故意放慢速度，一口一口喝着，眼睛却没离开过陆砚——男人正低头整理菜单板，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偶尔会抬手把垂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陆老板，你这店每天都这么晚关门？”
林野终于找到话题，打破了店里的安静。他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上周送陆砚回家时，就留意到店门上贴着“22：30打烊”的纸条，可他就是想多跟陆砚说说话。
“嗯，这两个星期夜班。”
陆砚把菜单板挂好，转身靠在吧台上，双手抱在胸前，
“你呢？不用上班？”
来了，林野心里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脸上却装作惊讶的样子：
“哦，你说上班啊？我们公司前段时间拿了个大项目，忙得天天熬夜，上周终于结束了，我给他们放了半个月假，我顺便也休息休息。”
他说得半真半假。项目是真的，放假也是真的，但只有一周，剩下的七天是他自己每天跨大半个城来找陆砚的，OS：总不能说我早就看上你了吧。林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偷偷观察着陆砚的反应。
陆砚点点头，没立刻说话。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吧台边缘，目光落在林野的杯子上——奶绿已经下去了一半，杏仁片却没动几口。他记得林野上次说过喜欢吃坚果，难道今天不合胃口？
“杏仁片不好吃？”陆砚忍不住问。
林野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陆砚，忘了吃点心。他赶紧拿起一片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混着奶香，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好吃！就是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吃。”
他说着，又抓了两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补充，
“比我上次在超市买的好吃多了，陆老板你在哪买的？”
“不是买的，自己烤的。”
陆砚的嘴角微微上扬，
“早上没事做，烤了点当零食，你要是喜欢，下次来给你带点。”
“真的？”
林野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灯泡，
“那太好了！我平时就喜欢吃这种现烤的，比包装的香多了。”
他说着，又舀了一大口奶绿，心里甜滋滋的——不仅能每天见到陆砚，还能吃到他亲手烤的杏仁片，这来放得也太值了。
两人又聊了起来，从店里的生意聊到附近的餐馆，林野总能找到新话题，陆砚虽然话不多，却会认真回应。
比如林野说“昨天路过街角的包子铺，看到排队的人好多”，陆砚就会补充“那家的鲜肉包确实好吃，早上要早点去才能买到”；
林野说“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想买件厚外套”，陆砚就会说“前面两条街有家外贸店，衣服质量不错，价格也合理”。
林野听得认真，心里却在偷偷记笔记——陆砚喜欢吃鲜肉包，知道哪家外贸店好，这些小细节都要记下来，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七点半很快就到了，陆砚开始收拾东西，林野也站起来帮忙。他手脚麻利地把吧台上的杯子放进水槽，还主动拿起抹布擦台面，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我来吧，你坐着等就好。”
陆砚想抢过他手里的抹布，却被林野躲开了。
“没事，反正我也没事干。”林野笑着说，“两个人一起收拾，快一点。”
陆砚没再坚持，只是看着林野忙碌的背影，心里有点暖。
他在这里上班已经第四个月了，很少有人会主动帮忙收拾，大多数客人喝完东西就走，像林野这样的，还是第一个。这让陆砚心理有些触动。
收拾完，两人并肩走出店门。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暖黄色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深夜的风很凉。
“你车停在哪了？”陆砚问。
“就在前面路口，不远。”林野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和昨天一样。”
陆砚点点头，脚步却慢了半拍。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
“林野，你为什么每天都来店里找我？”
林野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陆砚早晚都会问这个问题，可真当他问出口时，还是有点慌。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陆砚的眼睛，语气很认真，却又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
“因为我闲得没事干啊，而且陆老板的茉莉奶绿这么好喝，我天天来都喝不腻。”
他没说出口的是，因为每次看到你低头煮茶的样子，我都觉得心里很静；因为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因为我喜欢你，想每天都见到你。
陆砚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他知道林野没说真话——哪有人会因为“闲得没事干”，每天绕大半个城来喝一杯奶茶，还坚持送别人回家？可他没戳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又跟了上来。
林野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他知道陆砚可能不信，但至少没拒绝他的靠近，这就够了。
走到路口，林野的车就停在路灯下。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回头看向陆砚：
“上车吧，外面有点冷。”
陆砚弯腰坐进去，才发现车里放着一首轻音乐，旋律很舒缓，和林野平时的样子有点反差。他忍不住问：
“你平时喜欢听这种音乐？”
“嗯，开车的时候听，能放松点。”
林野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台。”
“不用，挺好听的。”
陆砚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街上的车不多，路灯一盏接一盏地往后退，像一串流动的珍珠。
他偷偷看了眼林野，男人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很清晰，睫毛很长，偶尔会因为路况轻轻眨一下。
“对了，陆老板，”
林野突然开口，
“周末有空吗？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日料店，想请你吃饭。”
陆砚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林野。男人的眼神很真诚，带着点期待，不像在开玩笑。
他犹豫了几秒，想起这几天林野的照顾——每天来店里陪他，帮他收拾，还记着他的喜好，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啊，这周末调休，”
陆砚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周末几点？”
“周日晚上六点怎么样？我来接你。”
林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那家店要提前预约，我现在就订位置。”
陆砚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拿出手机，调出日历：
“行，我记一下，到时候你给我发消息就行。”
林野赶紧点头，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偷偷看了眼陆砚，男人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侧脸的线条很柔和，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头发上，泛着一层浅金色的光。
车子很快就到了陆砚家楼下。陆砚解开安全带，转头对林野说：
“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没事，应该的。”
林野笑着说，
“周日见。”
“周日见。”陆砚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转身想跟林野挥手，却看到林野也下了车，手里还拿着他落在副驾驶的围巾。
“你的围巾忘了拿。”
林野把围巾递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陆砚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陆砚的指尖很凉，林野的指尖带着点体温，烫得陆砚赶紧接过围巾，说了声“谢谢”，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
林野站在楼下，看着陆砚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回到车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陆砚的温度，忍不住笑了。他拿出手机，点开那家日料店的预约页面，认真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陆砚喜欢看风景，靠窗的位置应该会喜欢。
车子缓缓驶离小区，林野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满是期待。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很多个“周日”，很多杯茉莉奶绿，很多次像这样的相处。他愿意等，等陆砚慢慢敞开心扉，等他愿意相信，自己对他的喜欢，从来都不是“闲得没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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