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五点五十，林野把车停在咖啡店斜对面的车位上。
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18度，他特意把车窗降下两指宽，风裹着街角面包店的黄油香飘进来，刚好能冲淡车里刚喷的薄荷香氛——上次送陆砚回家时，他隐约听见陆砚打喷嚏，猜他可能对太浓的香味敏感。
抬手看表时，咖啡店的玻璃门正好被推开。陆砚穿着件米白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件浅卡其色风衣，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头发比平时整齐些，额前碎发用发胶轻轻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
林野赶紧推开车门，刚迈出一步就对上陆砚的目光，两人都愣了愣，最后还是陆砚先笑了。
“等很久了？”
陆砚走近时，林野才发现他耳朵上别了颗小小的银色耳钉，在夕阳下闪着细弱的光。
“刚到。”
林野伸手想帮他拉开车门，又想起上次陆砚下意识躲开的动作，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而指了指副驾驶，
“里面开了暖气，不冷。”
陆砚弯腰坐进去时，帆布包不小心蹭到了座椅，他赶紧把包抱在怀里，像怕弄脏内饰似的。
林野发动车子时，余光瞥见他在偷偷调整座椅靠背，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心里忍不住软了软
——第一次送他回家，陆砚也是这样，全程坐得笔直，连扶手都没碰过。
“那家日料店离这儿不远，大概二十分钟车程。”
林野打开导航，特意把音量调小，
“我上周路过的时候看了眼，评价还不错，主打海鲜，你吃不吃生食？”
“还好，不太能吃太辣的。”
陆砚的目光落在中控屏上，导航路线旁跳出一家便利店的图标，他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上次说喜欢吃杏仁片，我今天烤了点，给你装在包里了。”
林野的手顿了一下，方向盘都跟着偏了半寸。他赶紧稳住车，转头看了眼陆砚怀里的帆布包，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特意给我烤的？”
“嗯，早上没事做，多烤了一份。”
陆砚把包往他这边推了推，
“你要是不嫌弃，回去的时候拿。”
“怎么会嫌弃。”
林野的声音都比平时软了些，
“上次吃了就觉得好吃，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吃。”
他其实想问“你怎么还记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显得太刻意，反而让陆砚不自在。
车子驶出老城区时，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车窗上，又被气流卷走。陆砚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街景，突然开口：
“你平时工作是不是很忙？”
“还好，主要是项目忙的时候会加班。”
林野换了个车道，避开前面的自行车，
“前段时间那个项目结束后，就没那么忙了，不然也没法天天去你店里。”
他刻意把“天天去”说得轻描淡写，像只是随口提了句日常。
陆砚“哦”了一声，手指在帆布包上轻轻划着：
“我还以为老板都会很忙，每天要处理很多事。”
“分情况，”林野笑了笑，
“我比较懒，能交给手下去做的，就不自己来。”
他其实想说“是为了见你，才特意腾出时间”，但话到嘴边又改成了玩笑话——他知道陆砚慢热，太直白反而会把人吓跑。
日料店藏在一条巷子里，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帘上绣着“竹里”两个字。林野提前订的靠窗位置刚好空着，窗外就是巷子口的老槐树，树枝上挂着个旧鸟笼，里面没鸟，只有几片落叶。
服务员递来菜单时，林野先把菜单推给陆砚：
“你看看想吃什么，我随意。”
陆砚接过菜单，手指在上面划了半天，最后停在“寿喜烧”那一页：
“这个看起来不错，你吃不吃牛肉？”
“吃，”林野凑过去看了眼，“这家的和牛据说很新鲜，我们点个小份的，再加点配菜？”
他注意到陆砚的目光在“芥末章鱼”上停了两秒，又很快移开，于是补充道，
“要不要试试这个？我上次吃了觉得挺鲜的，不算很辣。”
陆砚的指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林野：
“你喜欢吃？”
“还好，偶尔吃一次。”
林野其实不喜欢吃生食，只是看到陆砚刚才的眼神，才故意这么说，
“你要是不想吃，我们就不点。”
“没事，试试也行。”
陆砚把菜单递回去，
“再点个三文鱼手握吧，其他的你看着点。”
服务员走后，店里的音乐换成了古筝曲，调子很缓，和外面的风声混在一起，倒也惬意。陆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鸟笼上
“你平时放假都喜欢做什么？”
“在家待着，看看电影，写写方案。”
林野也端起茶杯，指尖碰到杯壁时，才发现杯子是温的——服务员应该是特意温过杯，
“偶尔会去爬山，你呢？”
“我一般会睡懒觉，”
陆砚笑了笑，眼角弯起个浅弧，
“下午要么在店里看书，要么回家煮点东西。对了，我最近在学做蛋糕，上次做了个巧克力的，味道还不错，下次有机会请你吃。”
林野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好啊，我挺喜欢吃巧克力的。”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次要不要以“尝蛋糕”为借口，去陆砚家附近接他？又怕太冒失，只能先把念头压在心底。
寿喜烧上来时，锅里的汤汁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牛肉片放在旁边的瓷盘里，粉嫩嫩的，裹着一层薄霜。服务员帮他们煮牛肉时，林野特意把煮好的第一片夹给陆砚：
“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陆砚接过筷子，吹了吹才放进嘴里。牛肉很嫩，裹着甜甜的酱汁，入口即化。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吃，比我上次在别家吃的嫩多了。”
“那就多吃点。”林野又给他夹了片蔬菜，“这个娃娃菜煮软了也好吃，你试试。”
两人边吃边聊，大多是陆砚在说店里的事——比如昨天有个客人把拿铁撒在了吧台上，还好没烫到；比如前几天进的茉莉花茶味道比上次的浓，下次要换个供货商。林野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比如“要不要装个防滑垫在吧台上”，或者“我认识个做茶叶的朋友，要不要帮你问问”。
芥末章鱼上来时，林野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芥末的冲劲比他想象的大，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眼泪都快出来了。陆砚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
“很辣吗？”
“有点，”
林野喝了口茶，才缓过来，
“不过鲜度够，你试试，少沾点芥末。”他特意把芥末少的那一边转向陆砚，怕他被呛到。
陆砚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芥末的味道很淡，章鱼很有嚼劲，带着点海水的鲜味。他点了点头：
“确实挺鲜的，不算很辣。”
林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还好没让他觉得不舒服。
吃到一半时，陆砚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店长”两个字。他赶紧接起电话，语气都比平时严肃了些：
“喂，店长？……嗯，我在外面……好，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十点到店是吗？……行，没问题。”
挂了电话，陆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野：
“店里明天有人请假，店长让我去顶个白班，下午五点半下班。”
“没事，工作要紧。”
林野给他添了点茶，
“明天要不要我去接你下班？刚好顺路。”
他其实明天要去郊区开会，一点都不顺路，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哪怕只是送他一段路，也想多待一会儿。
陆砚愣了一下，赶紧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是还要忙工作吗？”
“也不算忙，”
林野笑了笑，没再坚持，
“那你明天路上小心，白班应该比夜班轻松点吧？”
“嗯，白班客人多，但不用待到太晚。”
陆砚喝了口茶，
“夜班要到十点半，有时候关店回家都快十一点了，路上挺黑的。”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上次送他回家时，小区门口那段路没有路灯。他下意识开口：
“那你夜班的时候，要不要我来接你？反正我晚上也没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怕显得太刻意，反而让陆砚有压力。
陆砚果然愣了一下，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着，过了几秒才说：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带了手电筒，而且小区门口最近装了路灯，比以前亮多了。”
“那就好。”林野赶紧转移话题，
“你看看还要不要加点什么？我觉得这个鳗鱼饭挺好吃的，要不要点一份？”
陆砚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菜单上的鳗鱼饭图片冒着热气，他点了点头：
“好啊，看起来确实不错。”
吃完饭走出日料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点凉意，陆砚忍不住裹了裹风衣。
林野注意到他的动作，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过去：
“你围着吧，晚上风大。”
“不用，我自己有围巾。”陆砚赶紧把怀里的帆布包打开，拿出一条灰色围巾，
“你看，我带了。”
林野看着他把围巾绕在脖子上，才放心地收回手：
“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车子驶进陆砚家所在的小区时，门口的路灯果然亮了起来，暖白色的光把路面照得很清楚。林野把车停在楼下，陆砚解开安全带，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
“这个是杏仁片，你拿着。”
林野接过袋子，指尖碰到陆砚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陆砚赶紧缩回手，推开车门：
“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嗯，”林野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明天白班，我下午五点半来接你？刚好我那时候也忙完了。”
陆砚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林野，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耳尖微微泛红：
“真的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
林野打断他，语气很认真，却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刚好顺路，而且我也想尝尝你做的巧克力蛋糕，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陆砚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
“那……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
林野笑着挥手，看着陆砚走进楼道，才发动车子离开。他低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纸袋子，里面的杏仁片还带着余温，像陆砚刚才的眼神，软乎乎的，暖得人心尖发颤。
他知道，陆砚其实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只是没戳破。这样慢慢来也好，至少现在，他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能一起吃饭，能互相分享喜欢的东西，能有期待中的“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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