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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盛夏,兵荒马乱的十六岁。

从那天后,宋诗菁像被按下暂停键,等她被外公外婆接回到他们家后,她发现自己似乎,失语了。

已然学期末,学校决定瞒下她的情况,让她继续上学。

陈碧青的家跟宋诗菁的家隔得不远,自是也知道了这件事。但她没有过多的宽慰宋诗菁,而是如往常一般相处,只不过,上下学的公交,已然不能同一辆了。

放学后,陈碧青捏捏宋诗菁的脸,满脸惋惜:“诗菁,你的脸瘦了,不好捏了!”

“那你别捏!”宋诗菁飞快的在手机敲出这行字伸到陈碧青眼前,陈碧青耍宝般左顾右盼:“看不见,我看不见~就要捏~哈哈……”

打闹完,陈碧青很认真的看向宋诗菁:“诗菁,不能让自己倒下去啊!”

宋诗菁狠狠地点头,她的失语已然有好转,目前可以断断续续的发音了:“谢……谢……你……碧青,我……会……的。”

“你好棒啊!你一定会恢复回来的!”陈碧青毫无保留的夸赞她。

宋诗菁被夸得羞红了脸,不过仍然臭屁的、磕磕巴巴的说道:“那……当然!我是……最……棒……的!”

7月是离别的月份,尽管她不是毕业生。在期末考试结束后,两人抱着哭了许久,在天黑后,宋诗菁跟着外公外婆,离开这座余下悲伤的城市,去往外公外婆所住的青藤市。

陌生的城市里,宋诗菁不愿出门,所幸外公以前有阅读的爱好,家里有一面书墙。宋诗菁从小没见过他们几次,还不够熟稔,不知该如何自然的面对他们,沟通得不多,便只能整天整天地窝在书墙边看书。没人跟她说过这年纪该看什么书,不该看什么书,因此见过小王子拥有的独一无二的玫瑰、驯服的狐狸;看过几米的星空;聂鲁达的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她用有限的想象力,环游每个故事世界,对这个现实世界多了一份认知。

久不与人沟通得后果是她的语言能力又退化了些许,但与陈碧青一直线上嬉笑怒骂,练就了她的手速。

新学期新学校新班级,由于是高三,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反倒是老师了解她家的情况,思索着两个学校之间的教育差异,指派班长给她多补习。

宋诗菁朝男孩点点头示意,男孩轻轻看了她一眼,礼貌的招呼道:“同学你好。”

宋诗菁嘴巴张了张,最后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你好……班……长……”

“如你所见,诗菁的话说的不是很流利。你作为班长,同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多多帮忙。诗菁,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他叫方诺。”见宋诗菁跟方诺都没有发表异议,班主任点点头:“就这样,你们先回班里。”

此刻已然是放学的时候,原本表情就淡淡的方诺,直接转弯走向楼梯,宋诗菁见此,忍不住提醒道:“班……长……班级……在……”这层楼……

没等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方诺已然跑得没影了。宋诗菁眨眨眼,觉得自己就是多事,管对方干嘛。

她回到教室里,夕阳西下,阳光透过窗户在小小的桌面上打上一层光晕,她翻开试卷,恰恰好,光晕照在那道错题上。

她的思维不住地发散:我的人生会是一道错题吗?会找到答案吗?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没有结果。

宋诗菁跟方诺并没有因为班主任的话而熟稔。一个不想打扰别人,一个认为对方有疑问自会找他,没找即都懂;默契地都没交流过。

关系转折点是半个月后,又一次放学后的课室里,宋诗菁在对着错题看辅导工具上的解析。班主任巡逻时发现课室里就剩她一人,联想到宋诗菁的独来独往,不免关心:“诗菁,怎么放学了还留在课室?”

“老师!我在看错题,做完就走。”宋诗菁连忙回应。

班主任听到此,便走过来看她的错题,帮她分析应该用哪条公式,随即现场出了另外一道题巩固。等宋诗菁顺利写出正确答案后,她说道:“遇到问题要善于询问,比自己埋头苦算要快得多。对了,班长有辅导过你吗?”

宋诗菁明白她的善意,但她不善说谎,只能躲过她的视线,低着头说道:“有……有的。”

第二天放学的铃声一响,方诺照旧收拾书包就要往外走。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宋诗菁面前,敲敲她的桌面,面无表情:“带上你的东西,跟我来一下。”

宋诗菁一脸诧异,同桌也关心地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背着包跟上方诺。两人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前后来到陌生课室,一开门,里面摆了不少乐器。方诺简单解释道:“这是音乐课室,老师借给我们使用的,放学后我都会在这。”

话音刚落,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宋诗菁转身看去,是四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看见宋诗菁也一愣,见她身旁的方诺,嘻笑道:“方诺今天带小尾巴来了?”

方诺无奈的揉头发,叹口气:“班主任天天唠叨的,要给她多多补习。”说罢朝她看去:“你家是不是给她塞钱了,这么关心你。”

宋诗菁忙摇头摆手否认:“没……有……是……班主任……好心。”

“她是好心,苦了我了。”方诺说着,指了指门口的桌子:“你坐那,先把作业写了,有不懂的放一边,我训练完再给你解答。”

“我……可以……去……图书馆……学……习”宋诗菁拒绝道。

“别去了,再被班主任看到你一个人,又要抓我问话了。”方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说完背上一旁的吉他:“我们不用管她,接着训练。下个月就是考核日了。”

其他人纵然满腹疑问,还是暂时放下,毕竟,考核很重要。

见此,宋诗菁放下书包,在他们断断续续的音乐跟讨论声中下笔。秋高气爽是个很形象的词,阳光在风和树叶的干扰下,细成碎光铺在她的指尖,燥热也被风驱散成暖意铺在她低头露出的脖颈。轻轻的‘咔嚓’一声,宋诗菁盖上笔帽,追着太阳的脚步结束了作业。抬头就看见眼前肆意的四人,青春在他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张扬的笑与打闹,混合着和弦被弹出。

感受到宋诗菁的视线,练习的四人停下,方诺看向手腕:“今天就结束吧,不早了。”

“哦耶!明天见。”说罢,他们飞快地跑出了教室,奔向归处。

方诺向她走来:“作业写完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宋诗菁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说罢,方诺带上书包:“走了,要关门了。”

宋诗菁看着眼前的少年,好奇地问道“高三……了……你……父……母……同……意……你……玩……音……乐……?”她磕磕巴巴的问,方诺一时分心:“啊?你说什么?”

见他不是在戏弄自己,宋诗菁鼓起勇气,用力的吐出词组:“我说……高三了,你父母……不会……阻止……你玩……音乐……吗?”

“你还是会完整表达的嘛……我还以为你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呢。”方诺想到语文课被提问时,宋诗菁惊慌而一个字一个字磕巴念文章的情景。

“哑巴也会表达吗?”方诺笑着看她,眼睛里却没有嘲笑。

“我不是哑巴!”宋诗菁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哑巴,因而被激得完整的说出这一句反驳。不然她不会那么努力的复建,每天晚上都在书墙下,一遍遍的读着文字。

“嗯,知道了。你刚刚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宋诗菁愣了愣:“真的……吗?”又磕巴了。

方诺觉得此刻的宋诗菁很可爱,忍不住笑出声,继而说道:“其实呢,我爸妈并非不担心我玩音乐丧志,可我的摸底分数也告诉他们,我没有玩音乐丧志。所以他们就不阻止我了,甚至还很高兴我在学习之余,有个放松的爱好。”

宋诗菁第一次觉得,原来可以有这般的父母。理解孩子,支持孩子。

要是他们还在……宋诗菁摇摇头,那必定是哭跟打形成生活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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