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箬带着燕淮之骑着马离开这村子后,有一商队正在等待,身着黑衣的承肇正怀抱着一柄环首刀,倚靠在马车上。
当见到应箬的身影,他立即站直了身子,正欲迎上前,却见走在应箬身旁的燕淮之,眼眸一沉。
“大人。”他抱刀行礼。
“长宁,承肇是我的心腹,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寻他。”应箬对身侧的燕淮之道。
“兰卿呢?”环顾四周,并没有容兰卿的影子。
“会让你见到她的。先上车。”
商队缓缓行进着,应箬从那食盒中拿出一碟金黄的桃酥。
“长宁,这是我特地为你带来的。我记得你儿时很喜欢。”她拿起一块递上,满含笑意。
燕淮之轻轻摇头,并未去接。
应箬脸上的笑缓缓消散,她又将那桃酥收回,道:“我在苍水见到有一行黑衣人出现,领头者为一男一女,暂不知是谁。追杀你们的杀手,便是他们的人。”应箬话落,又让车夫快些驾车。
“若想要那掌着天下兵马的兵符,更多的是想要活捉她,束缚她。故而我猜他们要杀的应当是你。”
燕淮之紧蹙着眉,想要兵符者就像是水中鱼,每一条都有可能。无论是南霄皇室,还是其他有此野心的藩王。
“我还以为那些人是老师派来的?”燕淮之抬眸瞧着她,试探道。
应箬一时未能答话,燕淮之便知她也派了杀手。景辞云离开,也有其他人行刺,这般好的时机她又怎会错过……
她苦笑一声:“我一直与她在一起,老师派人追杀她,就真的没有考虑过我吗?”应箬一心要景辞云死,全然不顾她的性命。
这是第二次了。
“我告知过他们不要伤你。而且你们逃到此处,也是我早有安排。”
燕淮之转头看向窗外,刀剑无眼,应箬怎会不知……
“那村子也是老师所为吗?你杀了他们?”她顺势又问道。应箬蛰伏已久,怕是早已谋划诸多。多年前景帝遇刺,极有可能便是她所为。
应箬沉默许久才慢慢回道:“那女子名叫江月,两年前,我派她去刺杀景帝。”
她说着,起身坐在燕淮之的身旁,见着她手上的血迹,应箬便拿了帕子沾湿,轻轻为她擦拭。
“长宁,我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救你。这七年间,我无一不在念着你。时刻想要冲入宫中来见你,但是为了大昭,我也只能忍下这个中辛苦。”
擦拭血迹的手停下,她握住了燕淮之的手,满是酸楚:“长宁,我知晓你这七年也不好过。但我们皆是为了大昭,为了燕家,为了陛下!如今我们又在一起,今后便能携手同行。待取了兵符,你——便是我大昭的陛下!”
燕淮之只觉头昏脑胀,胸闷不已。应箬知晓宫中之事,那便说明她在宫中有眼线。既是有安插眼线的能力,为何……连一封信,一个物件都不给?想起自己思念她的那些年,还真是可笑至极。她分明薄情,却又装作一切都为她好的模样。
“老师两年前之谋划破绽百出。如此冒然的刺杀,必是一败涂地。”
应箬收回了手,笑着:“没错。刺杀为假,杀死弋阳的细作才是真。”
*
这个村子只有阿月这么一个能够自由行动之人,这匹马出现得无声无息,怕是只有阿月知晓。
景辞云进门之后,阿月便抬头看她,最后又缓缓缩了回去,始终握着那已成了白骨的手。
“你来了,郡主。”阿月语气正常,只是脸色更为苍白了些。
“哦?终于不疯了?”景辞云双手环胸,冷冷瞧着她。
“是疯,也不疯。”阿月长叹一声,暗哑的声音慢慢道:“我只是未能死成罢了。”
她侧首看向景辞云,浑浊的眸凝着景辞云许久。她又回头望着床榻上的白骨:“我其实等你许久,阿月与我,皆是殿下的人。”
听此言,景辞云冷傲的神色有了变化,她可不知此事。
阿月一直端坐着身子,说话时也只是瞧着那具白骨。景辞云不由想到,在她的眼中,躺在床上的,是白骨,还是还未死去的江月?
那是爱人的脸,应当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既是如此,你们又为何在此?江月又为何勾引了陛下?”
握着那白骨的手缓缓收紧了些:“我们本不在此地。但是五年前,殿下发现有大昭人企图谋反。我们身为暗探,便潜入他们之中。殿下过世后,我们也依旧遵从这她的命令。直至两年前,那应箬……”
阿月一顿,继续道:“就是他们的头领。据说她是大昭公主的老师,国破后便带着一众人消失了。”
“是应箬让你们来此地的?”
“是。他们一心想要复国,派了不少人刺杀。我们花费了两年多获得信任,得到去刺杀陛下的任务。所以,我们来到了此地……”
阿月说着,眼眸逐渐泛红。
“应箬设计陛下来到此地,让阿月去勾引。阿月本想提醒,但身边有人监视着。我们当时又与暗网失去了联系,故寻到郡主,但是郡主你……向来是天之骄女,觉得她是为荣华富贵出卖自己。你这高高在上的郡主,对这样的人自是不屑一顾的……”
阿月那冷静的声音变得颤抖,她突然大哭起来,又笑着说道:“不过那也不怪郡主,那时的你才那般年纪,又能知晓什么呢。”
她好似真的不愿去责怪景辞云,泪水未干,又继续说道:“我们不能暴露,但是若不行刺杀,又怎能不暴露?阿月便让我在行刺之时杀了她,佯装疯子,干脆以此脱身。试问,谁会对一个疯子下手?可我……可我怎会愿意伤害她?”
阿月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身子,抬头看她。
“但是没办法啊,她说……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要活一个。”阿月憋着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十分怪异。
“我杀了她……陛下认为我是护驾,赏赐了许多金银。”
她猛地冲向景辞云,但景辞云躲开了。阿月摔在地上,她一时未能反应,但也很快低声笑道:“我杀了她。她喜净,所以我剔了肉,让她……能够干干净净的,在此处陪着我。我——杀了她……”
她慢慢爬起了身:“我一直未死,其实是有一件十分重要之事未能完成。事关殿下,还请郡主——能够离近些……”
听到与母亲有关,景辞云便也走近了些。但是她刚一走近,阿月便猛然扔出不知明的药粉,白色的粉末全数入了眼。景辞云吃痛喊了一声,立即捂着眼后退。
“你与殿下太过相似!我恨她!你可代替她再死一次!!”阿月怨恨大喊,又朝她猛然冲去!
景辞云半睁着眼,眼前的人都已是看不清楚。只是模糊中见到一个影子冲来,她立即朝一旁避开,伸手用力一击,阿月便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死是活。
“该死!”景辞云擦拭了眼睛,努力辨别方向,想去寻找水源。
可是前脚一踏出门,后脚不知为何未能抬起,磕在那门槛上,摔倒了。
逐渐模糊的双眸让她无法看清路,眼中的刺痛让她忍受不了,捂着眼爬起时,已是恼火至极。
这阿月也不知是给她撒了什么东西,灼烧得厉害,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
阿月对母亲的憎恨,这让她十分不爽。她是十分维护自己的母亲,怎能容人如此。他们只不过是棋子,有何资格去怨恨自己的母亲?
加上燕淮之的离去,这让她更是烦躁。
“都该死!!”
景辞云放下捂着眼的手,半眯着眸子,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脑袋也更是混沌。
*
“我知晓那二人是弋阳所派,所以故意派她们去刺杀景帝。我也曾给过一些假消息试探过,但是都被弋阳并不上当。我猜想,她应当是早已知晓此事。她们身为暗探却被知晓身份,已是无用的棋子。被自家主人舍弃的,我捡来还有何用?”
马车疾驰着,离苍水越来越远。燕淮之望着窗外,眸色暗沉。权势之争,总是踩着一个又一个的尸体走上去。
有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有人蹈锋饮血,冲杀于绝阵之中。为百姓,为家人,为信仰,为权,为财。
她自己都说不清,在这样的权势之争中,要如何分出对错。
“长宁,那景辞云的性子怪得很。我听景稚垚说她阴晴不定,杀过不少人。表面人畜无害,实则阴狠毒辣。她是弋阳的女儿,自是与她无异。长宁,你在她的身边,应是受了不少苦。”应箬那冷淡的语气一变,满是怜惜。
“不过幸好,你如今也无需再回到她的身边了。”
一听此言,燕淮之满是疑惑:“为何?那兵符还未寻到,而如今,朱雀令也已到了景帝手中,为何要离开?”
“那朱雀令已不重要。我得到消息,兵符就在兰城,在越氏手中。所以,我们即刻前往兰城。”
燕淮之有些愕然。
“长宁,我记得,弋阳当初是想要将你赐给越氏的大小姐?”应箬突然问道。
“我不知。”
“越溪当时也在苍水,你们应当见过面。”
“嗯,见过。”
越溪对此事并未谈起过,初次谈话时,还在威胁着她莫要不听话,只安心待在景辞云身边即可。
燕淮之不经意的将手收回,顺手理了衣袖。手上的血迹还未擦拭干净,她还记得当时景辞云对于自己的躲避,十分恼火。也不知现今的离去,依她那性子,是不是更会生气……
应箬打开了那竹窗,望向车外,竟是下起了朦胧小雨。
“长宁,天冷了。今年,也会下雪吧。”
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收紧,北留常会下雪,但是每每见到那白茫茫的雪,她便会想起国破那日。
冬日本就寒冽,那一年更是冷到刺骨,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难以呼吸,也不知为何,好像在水中一般,快要被溺死。
被鲜血染红的雪,那时,天上的雪是红色的。
落下,却成了黑色。
后来每每到了下雪之时,她都会缩在殿内,只要紧闭门窗,便什么都瞧不见了。只是窗外呼啸的风并不愿给她躲避的机会,总会带来国破家亡那夜的所有。
着火的宫殿还在眼中燃烧,被烈火活活焚烧的,是她的弟弟妹妹。那时的哭喊声响彻云霄。而被一刀砍了头的,是她的叔婶。
那些尖锐的欢笑声,刺耳的污言,总是时刻回响在耳边。
后来终于离宫,到了皇家别院后,与景辞云一起垂钓,一起在竹林散步,一起看星星,就算是简单的吃一顿饭,她都能听不到这些。
可离了景辞云,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些污言秽语,至亲好友的求饶声,喊杀声皆随着绵绵落下的雨,一同落进了她的心中,如针扎一般,将这颗心刺得千疮百孔。
应箬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灭国灭族之仇。
她没有办法,更不能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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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染红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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