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铅云依旧低垂，却不再落雨，天空厚重得像块未晾干的墨布。
英语课上，我搜寻的目光落了空。唇齿间泛起铁锈味——是昨夜咬破的唇又裂开了。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不是胃袋的空虚，而是某种更原始的、近乎暴烈的渴求。我死死攥住笔杆，指节发白，直到指甲在掌心刻出红痕，才勉强压下掀翻课桌的冲动。她还在伪装，我便必须承认这不过是场幻觉。
走廊里人声鼎沸，像群被惊扰的蜂群。我攥紧书包带，指甲几乎嵌进布料。为什么她要置身人群？为什么无人懂得沉默？那些蠢笨的脑袋只会用贫瘠的词汇重复废话。整节早课，我都将拳头抵在肘下，仿佛这样就能按住体内躁动的野兽。直到下课铃刺破耳膜，指尖因长时间压迫而刺痛，我才缓缓松开手臂，活动着僵直的手指。
待人群散尽，我仍独坐原位。此刻，连空气都显得珍贵。
踏入自助餐厅时，我刻意垂下眼帘，却仍忍不住扫向那张空桌。昨日她坐的位置，此刻坐着个黄卷发、戴牙套的瘦小女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的耐心被焦虑啃噬。不是她，哪里都不是她！
午餐结束，她仍未出现。
我攥着生物课本走进教室，在门边猛地顿住脚步。屏息凝神的刹那，期待与恐惧在胸腔里撕扯。若她仍坐在那个位置，我便原谅今日的失约。可当视线落定，眩晕感如电流窜过后颈，血液仿佛凝固，耳鸣轰然作响。不是她——古铜色头发的男孩占据着她的座位！我几乎要尖叫出声，那里本该坐着棕褐色头发、灰色眼睛的女孩！眼眶发烫，那个男孩突然噤声，挑眉望来，而我像具溺水的幽灵，跌坐在他身旁，勉强扯出个虚弱的微笑。伪装需要策略，若不想惊飞猎物，便得演得天衣无缝。
“你好，我是罗·林。”我轻声说，“这里没人吧？”
他点头，简单自报家门。后座的男孩热情地挥手，话匣子瞬间打开，整节课都是他在逗得旁人发笑。这样的人本该让人放松，可我只能机械地调整表情，尽管那些笑话在我听来索然无味。直到下课铃响起，我才如释重负。
收拾课本时，后座的男孩拦住我：“下节课在哪？需要帮忙吗？”
“欧洲史，我们不同课。”我答道。
“巧了！我也是！”他眼睛发亮。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更巧的是，夹克男孩也选了这课。欧洲史何时变得如此热门？我望着他摊开的双手，狭长的碧绿色眼眸里满是探究，只得伪装出惊讶的模样，露出微笑，仿佛与他们同课是何等幸事。于是，我们一同走向教室。
路上，他们的闲谈飘进耳中。我趁机将记忆的碎片拼凑完整——夹克男孩叫布迪纳德，后座的叫史蒂夫。
欧洲史老师是个严厉的侦探，在教室里来回踱步，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史蒂夫因话痨成了重点关注对象，老师的问题如连珠炮般砸向他。起初，他还不解，直到被点名多次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站起举手投降，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挤眉弄眼的滑稽模样逗得众人发笑。可当老师沉下脸怒斥时，笑声戛然而止，他也终于学会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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