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轨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没在他身上看出一丝李藤的影子。
那一刻,江有轨心底的有一道声音撕心裂肺地喊,不要上前了,别去了。
但头脑混沌,脚步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地往前迈,站在他身旁,张口的声音低哑,和他说了当晚的第一句话:“旬哥,你在躲我吗?”
纪青旬看着他,目光带着几乎看不出的无奈:“你说呢?”
江有轨似乎真的不懂,目光干净又灼热,微微偏头问:“为什么?”
说完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怕我说些什么?”
纪青旬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令江有轨原本拼命压制的冷静瞬间崩溃,甚至生出了一丝恼怒的情绪。
为什么呢?
为什么纪青旬一点影响都没有呢?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自如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凭什么?
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你怕我说,我喜欢你?”
说完他死死盯着纪青旬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情绪的起伏,但没有,始终没有,他只是很平静地说:“你喝多了。”
四目相对,良久无话。
一方冲动地要当场献祭,一方却平静地仿佛在看一出闹剧,这让江有轨感到无比挫败,渐渐地还有一丝羞耻的尴尬缓缓涌上来。
江有轨望向他的目光从平静到气愤,再到红透脸的耻辱,浑身的力气在短短几秒里用尽,肩膀沉下来,心也直直往下坠,再不敢再看那张脸,更不敢看那双眼。
忍着快要将自己烧死的羞耻烈火,声音嘶哑道:“是,我喝多了,抱歉。”
纪青旬似乎还记着自己是个礼貌的人:“要叫人送你回酒店吗?”
提到酒店,一盆冷水当即泼在头上,让他瞬间清醒,脸色发白。
他想起来换景之后,学校之后的戏份拍摄,他和纪青旬并不在一个酒店,甚至在两个方向,他还特意抽空问了一嘴制片,得知是纪青旬主动要换的。
一时间,所有情绪瞬间决堤,难堪、懊恼、难过通通化作喉间苦涩的酒,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头垂得更低,声音更哑,“不用,不用,不用了……”
说完,便也顾不得背影多狼狈,只匆忙逃跑了。
纪青旬看着他的背影,眸子越来越沉,直到人消失在视野,才缓缓抬起捏了许久的酒杯,一口喝下去,烈酒顺着喉咙往下流,带起一片灼烧感,远不及方才的目光滚烫。
在江有轨来之前,似乎所有人都找上了他。
陈远难得来找他,一来就给他拿了一瓶好酒,亲自倒在杯子里递过来,他一时间不敢接,眼里带着一丝戏谑:“陈大公子亲自端来的酒,不知道是要我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陈远差点翻了个白眼,把酒放下,“得得得,自己拿自己拿。”
“不敢喝。”
陈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怕什么,我能下毒?”
“那倒不至于——”话是这样说,但他却还是没拿:“你先说,是出了什么事情,搞得你要这样对我?”
“没事咱俩就不能喝了?”
纪青旬轻轻摇摇头:“不是不能——”
“是不可能。”
陈远被噎了下,和他对视两秒,脑子里飞速反思了下自己从前干过多少次这种献殷勤的事情?也没多少吧?
见纪青旬大有他不说就不喝的底气在,最后先败下阵,组织了下措辞:“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江有轨走得很近?”
纪青旬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做事向来不遮掩,也懒得费脑子多想是谁告诉陈远的,只是问:“你想说什么?”
陈远见他这样,放下杯子,一脸难色:“不是,你别生气啊,我只是随口关心你一句,你知道我向来不干预你的,但作为你经纪人,更作为你兄弟,我总有资格提醒你一下。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难听,但我还是要说。
秦礼的教训你还记得的吧,结果你也记得的吧,人家都搞剧组夫妻,我宁愿你也搞,也不至于到最后闹得这么难看。
江有轨这个人我不熟,我不作评价,但叫我说,你怎么着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和他接触,且不说他干这行刚有起色,没开拍的时候前那热搜记得么?中途还到警局又闹了一出,路子走得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这个时候和他打交道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纪青旬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眸:“他不是那样的人。”
在陈远眼里,纪青旬现在就是一个恋爱脑上头的年轻小伙:“好,我是,我是行了吧?你听没听进我的话?
如果你真念着他,起码也得等拍完这戏,过个两三个月再说吧?毕竟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入戏太深?
等两三个月的冲动劲儿过去,你们再看,说不准就没那感觉了对不对?
照我说,要是可以,你们干脆等到宣发的时候再碰面,什么火什么心都散了七七八八,到时候你要还看他顺眼,你就去追,到时候我绝对不拦你……”
纪青旬看着桌上那杯酒出神,他想到,陈远说的其实有点对的,江有轨喜欢他,是不是因为喜欢李藤呢?这一点他确确实实不肯定,想到这,他沉默着抬起手,端起那杯酒抿了一口,思绪一时间飞得有些远。
陈远说得口干舌燥还得不到回应,一看纪青旬在喝酒,只当他同意了,松了一口气,连忙拿起酒杯,怕他反悔似的道:“你喝酒我就当你同意了啊,我跟你说啊,你做事别那么冲动,太随性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情,等这部戏杀青之后,我帮你空出假期来,你好好歇一歇,随便去哪儿散散心,别多想,一切交给我……”
纪青旬没听清他说什么。
只是回想到很久之前。
好像和秦礼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
戏中两看欢喜,杀青后就大大方方在一起。
从前的纪青旬做事从不会遮掩,不管去哪,被什么人拍都不在意,再不济就花钱买。
其实也有过所谓美好的回忆。
大概就在角色滤镜没有褪去期间。
刚开始,所有的角色外的习惯被当成个人特点,统归于可爱,他们会新奇的发现和挖掘对方身上的习惯,并以此为乐。
渐渐地,但当角色的外衣被扒光,所有的缺点暴露出来的时候,忍受似乎成了一件难事,隔三差五的争吵,消磨掉所有情绪和感情。
最后的最后,所有滤镜碎了一地,对方身上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大到几近令人崩溃,最后先忍受不了的人出轨,离开。
但江有轨,他看着喜欢的是江有轨,他可以肯定,可江有轨呢?他可以肯定自己喜欢的是纪青旬吗?
如果不是,他们到最后大概率也是悲剧,可能都到不了最后,江有轨就会受不了,然后离开他。
陈远提醒了他,他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纪青旬演技向来是好的,只是这次要演得要难一些,心口难受得要命,他扯了扯嘴角,很久没有过这种戳心窝子的体会,真要了命了。
若只是一个陈远,他倒还不会把话说得这样绝,偏偏成兴也找上他,提醒他,话里话外都在说,江有轨人好,希望他们不要入戏,纪青旬经验多,多少要有数。
他有个屁的数。
当时的他就想这样反驳,但多年的教养没能支持他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最后,说一句:“我知道。”
杀青宴从进门他就感受到了,一道热烈的目光始终跟着他,他克制自己不往那边看,走过一巡,酒都不知道喝掉多少,脑子却越来越清醒,心底叹了口气,想着到底是不能再拖了,便只好端着酒杯去找个好说话的地方。
路上步子仿佛还是虚浮的,今晚的他是喝多了……
一晃神的功夫,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有些急切,他走得很快。
侧过脸,才看清今晚的江有轨一身黑,衬得五官有种精致的冷,皮肤很白,大概也是喝了不少酒,唇光带着酒水的光泽,两只眸子如两池春水,看起来分外动人。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直接得令他没有办法回答:“旬哥,你在躲我吗?”
他很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说:“你说呢?”
那一双眼睛像是有温度,投过来的时候烧得他心尖都随之颤了颤。
“为什么?你怕我说些什么?”
他确实怕,怕他受伤,怕他难过,更怕面对接下来的他。
他眼睁睁看着江有轨眼中升起怒气,那是一种刺痛人心的怒气,带着那种怒气,说出来的话应当是伤人的,偏偏他说的是那样动人的告白:“你怕我说,我喜欢你?”
他不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很想问,江有轨,哪有你这样告白的?
连笑也不笑一个。
他开口,带着几乎不可察的叹息:“你喝多了。”
看着江有轨逐渐暗下去的眼睛,心尖的刺痛越来越强烈,脸上的情绪几乎要维持不住,终于在下一刻,江有轨移开了目光,脑袋垂下去,半个头顶对着他,丧气地松了肩膀,他很想俯下身低头去看一看,看他是不是要流泪,不然声音怎么听起来那样哑:“是,我喝多了,抱歉。”
不要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
怎么也轮不到你抱歉。
他差点要忍不住伸手去碰他,好在手里捏着一杯酒,阻止了他做这个动作的冲动,眼前的人看起来很难过,于是他问:“要叫人送你回酒店吗?”
江有轨往后退了几步,好像下一步就要倒,说出的话都那么轻,一阵风就能吹散,偏偏他听得那样清楚:“不用,不用,不用了……”
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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