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见他所关注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视线,便也不再遮掩。他轻轻按住身旁同伴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在这等我”,随后整了整衣领,迈着优雅的步伐朝这边走来。他走动时,沙滩上点亮的灯光在他深蓝色的礼服上流转,胸前的家徽闪烁着低调的银光。
今天白天,他原本还在高高兴兴地准备晚宴的服装。贴身侍从正为他试穿新定制的礼服时,管家突然匆匆敲门:“内森少爷,家主大人召见。”
书房里,家主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听到敲门声才缓缓转身。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今晚你别光顾着玩乐,有个人你要留意一下。”家主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红木桌面。
“好的,请问是谁?”内森微微欠身。虽然是自己的亲叔叔,但他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既不过分亲昵也不显得疏远。
“一个女孩子,叫薇琳·霍尔。”
内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刻被家主捕捉到了。老人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皮,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刺来:“怎么了,这个名字?”
“我前几天在工会碰到过这个人。”内森迅速调整表情,但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丝惊讶,“她当时在拿三星法师的徽章,我见她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成就,又姓霍尔,以为是族里的远亲,就上前搭了几句话。”
“哦?”家主突然来了兴趣,在扶手椅上坐下,示意他继续。
内森回忆道:“我本想拉拢一下,但她……”他苦笑着摇头,“她连正眼都没看我,拒绝承认和霍尔的关系。” 想起当时周围人憋笑的表情,他的耳尖微微发烫,“她也来参加今晚的宴会?说来也巧,我当时确实邀请过她,但她拒绝了。”
家主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壁炉里木炭爆裂的声响。“有宫里的小道消息,她很可能是伊莎贝拉大人的传人。”家主压低声音。
“这……”内森猛地抬头,连礼仪都忘了,直直对上家主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发干,“但怎么会是生命法师?伊莎贝拉大人明明是……”
“这正是可疑之处。”家主站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了少爷,“你今晚的任务就是接近她,最好能让她同意来家里做客。记住,绝对不能得罪她。如果她真是那位大人的传人……”
内森明白叔叔未说完的话——如果传闻属实,这个女孩背后牵扯的势力,足以让他们家族在皇都的棋盘上重新洗牌。他深吸一口气,告退。
此刻,在觥筹交错的沙滩晚宴上,内森已经走到了薇琳面前。他露出最得体的微笑,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真高兴您能来参加晚宴,薇琳小姐。上次在工会没能好好交谈,不知今晚是否有这个荣幸?”
内森少爷以灿烂微笑面对二人,没有做好准备的海伦瞬间被这美貌攻击搞得晕晕乎乎。
因为心存警惕,薇琳还是没有被他这一表象迷惑,她护着海伦让她去身后,自己上前一步,顺手捞过旁边餐台上的一杯果酒,递给对方,率先开口。
“晚上好,内森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散发你的魅力光环。”
其实薇琳是有讽刺的意思,但内森把这当成对他魅力的肯定,心下大畅,从初见薇琳时的一点小憋闷居然消失了,他心里舒坦,说话更加客气了,“薇琳小姐客气了,上次见你还是刚拿三星徽章,我当时斗胆邀请了你,没想到你本来就有进入宴会的资格,真是青年才俊啊!”
薇琳可不想顺着他的话继续商业互吹,直截了当地道,“这和青年才俊没什么关系,安德烈王子你知道吧,我是走他的路子进来的。”
内森一噎,脑中闪过安德烈王子的资料,默默无闻的三王子,被大了二十岁的精通治国的大哥、战功赫赫二哥压得死死的,甚至妹妹得到的国王的青睐都比他多,妹妹结婚的对象肯定在侯爵之上,而安德烈王子成年后的封爵只是个小小伯爵,甚至连封地都没有,绝对是皇室中最没有存在感的继承人。
“和这么无能的人在一起,不是埋没了你的才华嘛。你本来就姓霍尔,来我们霍尔家吧,我们会推荐你上皇家高等法师学院。如果你想学习深造,可以直接安排五星以上的导师。或者也可以直接安排你进知名佣兵团等等你看得上的职位。” 他看着薇琳平静的神色,盯着酒杯毫无波澜的样子,觉得不能再这么被动,他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是伊莎贝拉大人的女儿吧?” 同时紧盯着薇琳的表情,“她的故居在霍尔家的领地中封存着,她小时候点点滴滴生活痕迹,你想看吗?”
薇琳抿了抿唇,功力还太浅,脸色无法维持平静的样子,她快速地打量内森几眼,发现他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明白自己的身份大概是瞒不住了,虽然不清楚是哪个环节泄露了信息。
真是奇怪,小时候她和小伙伴说自己的母亲是七星**师却没有一个人信的,现在她来到王都才几功夫,就有人把她和**师联系上了。
看着薇琳不再平静自在的样子,内森一挑眉笑了,“所以,你真是她女儿吗?” 内森需要再确认一次。
反正身份也瞒不住了,薇琳干脆就认下了,“没错,伊莎贝拉是我的母亲,内森大侄子。”
这么奇怪的称呼从一个看起来比他小的女孩嘴里说出来,内森一瞬间有点僵硬,但对方说得又没错。
伊莎贝拉成为**师后寿命变长,已经熬死了和她同辈的大部人,她的女儿和族长同辈,内森的确得叫薇琳一声姑妈。但是贵族家族中不以辈份论排位,谁有能力有后台谁的面子就大,族中不乏那些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辈,在面对族长时也是低眉顺眼。他心中暗道:你不过是个三星法师,我四年前就达到了这个等级,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
心中不满,而内森的表情却不变。
“那太好了!薇琳小姐,我正式邀请你参观伊莎贝拉大人的故居,你哪一天有空,我去哪里接你合适?”
“后天上午10点吧,地点在下城区工会门口吧。” 薇琳没有报渔街小屋的地址,她不清楚自己信息到底泄露了多少,反正能少给出一点是一点吧。
表面和谐地完成了约定,完成了族长的交代,内森满意地和薇琳道了别 。
海伦一边吃着另一块黑森林蛋糕,一边八卦,“那是霍尔家的谁?长得真漂亮!霍尔家族果然出美人。”
“好像是叫内森。” 薇琳低头,伸手把没有动过的酒杯放回到餐桌上。
忽然海伦扯了扯她的胳膊,“快点,看那边!”莫名其妙的薇琳抬起头,顺着海伦挤眉弄眼的方向看过去。
斑驳的灯光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缓步而来,这是一名体型瘦削的男子,一头柔顺的金发编成一股辫子垂在胸前,一枚银扣随着他优雅的步伐在他发尾微微晃动,他浑身散发着犹如珍珠一般的温润光泽。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人吸引过去,人是向往美好的生物,薇琳也不能免俗。但略一凝神,便觉得这人周身的空间产生了奇怪的扭曲,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这人真奇怪。” 海伦和她切切私语,“是光明法师吗?这一身白的打扮……” 薇琳眯着眼睛,没有搜索到对方衣襟上有任何徽章,“咦,怎么朝我们来了?”
尤利的确是冲薇琳来的。红发碧眼的半精灵,从纸面的报告上跃然而出,优雅的裙装包裹之下依然隐现肌肉线条紧致的手臂和小腿,和普通的生命法师的确大不一样,和她的母亲伊莎贝拉没有半分相像,如果不是种种证据都表明她是伊莎贝拉的女儿,他是不会相信的。
茫然表情在薇琳脸上浮现,尤利轻笑一下,“你好,薇琳?霍尔,我劝你不要相信霍尔家的小少爷。”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说?” 薇琳心想今天怎么都找上了她。尤利看了她身旁一脸好奇的海伦一眼,“这里人多,我们去旁边谈。”
海伦一脸遗憾地走开了,尤利满意于她的有眼色,伸手向薇琳做了个请的手势,“海边走走?”
被海浪拂过的沙滩平整而潮湿,凉爽的海风带来了海洋微腥的气息,涌入鼻腔。放眼远望,黑暗的海面反射着岸上璀璨的灯光,星星点点,更远处则是全然的黑暗,分不清天空与海面。
“可以说了吗?” 远离了派对的人群,薇琳问。
“我是尤利·贝伦,在首都工会任职,你的母亲伊莎贝拉是从路维斯高等法师学院毕业的,我是她的学弟,小她三级。” 尤利回忆起了他和伊莎拉的交集。
那时他刚入学一周,夜间校内有不少学姐学长摆摊卖旧书。他找了好久找到一个摊位有空间系法师著作的并且是他在图书馆没有见过的,他想买,但家境不够宽裕的情况下,就连二手书籍的标价也是个大数目。囊中羞涩的他壮着胆子向摊主询问能否借阅书籍。
摊主,也就是伊莎贝拉同意了,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书可以免费看,但需要每天替她看两个小时书摊。没有什么业余生活,整个晚间都是空闲的尤利欣然应允。在第一次的看摊时间结束后,伊莎拉带着一份夜宵来了,吃得饱饱的尤利,那颗原本敏感的心暖暖的,这让他没有被施舍的感觉,因为他付出了劳动。这样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在伊莎贝拉的带领下,他进入了学院学生会。伊莎贝拉做了两年学生干部就不干了,她的后辈尤利却一直做到了学院学生会会长,为他今后 “驭下之术” 打下了基础。
简要地叙述了自己和伊莎贝拉的交集,尤利还从空间袋中掏出了一本书。
“你看,这是伊莎贝拉大人写给我的寄语。” 尤利翻开扉页,上面是薇琳熟悉的字迹。
“愿你永远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伊莎贝拉?霍尔”
薇琳相信了尤利的经历,他所讲的这些事显然是母亲的冒险日记之前的。
“那你为什么让我不要相信霍尔家小少爷?”
“我敢说,如今霍尔家在故居那边准备好了人手,正等你自投罗网。” 尤利忽地摊开手掌,“你想去看一眼她的故居吗?我可以带你悄无声息地进去,所有人不知道你去过。”
薇琳想了一下,冒险的念头蠢蠢欲动,“好。” 她把手放在了尤利冰凉的手心。一个浅蓝色的法阵在两人脚下浮现,握着少女的手,尤利低声吟诵着冗长的语句,几息之后,蓝光一闪,两人从海滩上消失了。
“你还好吧。” 尤利拍打着薇琳的背,她落地后有一阵从胃里泛上来的恶心,止都止不住,她暗想母亲的联通表原理或许不一样,体验感确实不怎么好。
夜晚的凉风吹一吹,有效缓解了不适,薇琳直起身子,打量四周,这是一处半弧形的露台,位于某个建筑的高处外墙。
“看见了吗,那边有灯光的地方,你猜那些人在干什么?” 尤利所指的地方是建筑内庭院与大门连接之处,现在灯火通明,一伙人热火朝天地在地上画着什么,时不时有魔法的闪光亮起。
“是捕猎时常见的土系魔法地缚术,看这样子,是加强版的。” 这伙人所设法阵的地方,是进入建筑的必经之路,如果三天后,她欢欢喜喜地不带警惕地到来,必定会被抓个正着吧。
薇琳手臂上的汗毛竖起,寒意袭来。
得到她要来的消息才过了几分钟?人家就已经挖好坑,薇琳被霍尔家的无耻惊住了。
“这绝对不是第一个陷阱,如果是我,大门处的一个可不保险,在他们去房屋内设置陷阱之前,我们去里面瞧瞧吧。”
又是一次瞬移,这次的落点是一个小房间,月亮没有多少光线,房间内昏暗不明,尤利将厚重的窗帘拉上,隔绝了来自窗外的最后一点光线,同时,一点灯光从他手中点亮,来自魔道具晶烛,这光明亮却不耀眼,照亮了这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
一张单人床靠着墙,铺着一床白底紫花的被子,床对面靠窗台处是一张书桌,纸折的笔筒里插着几支铅笔,一面镜子立在笔筒边,镜面上落了一层薄灰。桌面是木头的,角落里却被人用小刀刻了几个爱心的图案。
薇琳瞧着眼熟,心中一跳:闺蜜喜欢三班的凯洛斯时貌似也喜欢在桌上刻点爱心和对方的名字……
发现了母亲的少女心意之后,薇琳有些尴尬,她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一堆小姑娘用的东西,彩色贴纸、干涸的指甲油、一张泛黄的学生证,薇琳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端详。学生证上写着几个字,学院初级班,伊薇拉?霍尔,中间附了张卷边的照片,这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大约十岁的模样,小脸上显出气鼓鼓的神态,好似在拍照前和谁打了一架。
薇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大人,她在纽顿市的住所里有一张和塔娜的合照,那上面的她银色长发披肩,柔顺而光亮,五官精致的面孔上略有些疲惫感,减少了她来自家族遗传的魅力,但她的腰肢笔挺,又显出了源自能力的自信,衬得旁边矮她一个脑袋的塔娜略显局促。
穿透了时间,两个不同的女孩对视,薇琳对母亲的印象从形踪不定的大魔法师到初出茅庐的冒险者,再到现在这个不知忧虑为何物的小姑娘,与和薇琳自身的生**验奇妙地有了重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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