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赤华只觉疼得撕心裂肺。
可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叫出声。一切意义都在这一刻变得不值一提了,围观的人都沉默着,呼吸轻的重的,一声一声无休止进。
像极了蒙着罪恶的祭祀朱糜鼓。
一锤一锤,分明震耳欲聋,却又遥远到听不真切。
荒诞,却真实,在场的女性们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在强_权面前没有性别,只看被谁掌握了而已。他们甚至感激涕零,只因为自己不是那个受害者。
他们便不在乎自己是否撕碎男-权缝补了几千年所谓文明规则的旌旗,更不在乎自己是否践踏了祖祖辈辈不过多长了个点,就心照不宣埋尸填骨堆砌起的权威。
人人生而为人,通情同语,不过有的人是kua下一星点,有的人是胸前二两,谁又比谁高贵?
有人喃喃低语而不自知,“他,自找的,对吧?想霸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报应,对吧?”
人在极度无措后急于自洽,为一切冲击认知的事情找一个合理的说法,进而认同,接着重塑自我价值,最后归于平静,麻木。
但这时,舒敬从天而降般一脸寒色地冲了回来,不由分说将压在景赤华身上的男人一拳打落牙齿滚出了出去,他又追上去用脚狠狠碾压过他的男性部位。
舒敬被这一幕狂激得狂乱愤怒,恐怕自己也不知打的是谁,救的是谁,又为何要救!这一刻,他眼里只有那个惨白日光晃眼的绝望和结了薄冰地板的冷,他只想发泄心底的恶和以及无处施暴而压抑了这么久的愤怒!
最后,他猩红的一双眼眸盯上了始作俑者孟图南,他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一步步逼近他,身后的人们怕得发抖,却还是有人出声制止。
只孟图南一人,淡然地迎上他滔天的恨意与怒意,站在他的身前,冰与火的气质在空中相撞爆发出令人心颤的余波。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孟图南,我以为你是个人,没想到你也是个畜牲。天底下折磨人的手段这么多,你为什么偏要选这种下流无耻的一种?”
“为什么?”孟图南轻声开口,温淡回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么愤怒,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是女性,你还会如此愤怒吗?”
“这不正是几千年来,男性驯服女性,毁掉女性最便捷的手段之一吗?”
“性别互换后,怎么就变得如此下作而不齿?”
“以至于应激?”
“失控?”
舒敬大口喘息着,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少给我讲大道理,小爷我最恨这种事,你非要干是吧?”
孟图南挑起薄薄的眼皮子,“是。”
“好好好。”舒敬气得跳脚,原地来回蹦着,猛地薅一把头发,忽地将扛在肩头的棒子用力掷在地上,哐当的巨响后,他指向孟图南,“那来吧,往心口这,就是这里,给小爷我一枪,否则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再这么干!”
两人相距不过一臂的距离,孟图南闻言提枪就往他胸口上杵,非常用力,甚至是恶狠狠地将枪口压在他坚硬的肌肉上。
“弟弟,给你个建议,到一边学着点,怎么从身体,人格乃至灵魂摧毁一个人。”
“他活着,却还不如死了。”
“可他不能死,因为他还有**,尊严被碾进尘埃后发现,还是有放不下的执念。”
“怎么可能,你踏马瞎扯!被男人糟蹋了怎么可能不想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舒敬指着景赤华厉声吼道:“你说,你想不想死?想死的话我给你个痛快!”
景赤华默然片刻,他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所求皆不可得,孟图南把事情闹成这样了孟同尘都不曾露面,可想而知,在她的心里是偏向亲生女儿的。
她默许这一切的发生,甚至可能是在讨好这个女儿,用自己这个“鸠”,来换取真凤凰的开心。
在这片土地上,孟图南行事可谓只有想与不想了吧。一切都有她的父亲兜底,法外狂徒不过如此。
“谢谢你的成全,至少给了我体面和尊严。”景赤华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舒敬咧嘴笑得阴沉沉的,“看到了吗?孟图南,你聪明吗?不过如此吧,你根本不了解人心,你就单纯是坏,坏透了!”
舒敬暴躁地使劲揉搓着头发,俊脸扭曲着,眼底的恨意深刻难以抹平,“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干脆剐了他?恨他就捅他几刀不行吗?砍他的手,砍他的脚,弄得血腥点也无所谓,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就偏要用这种手段?”
“啊?”
舒敬咆哮着一拳砸在硬化过的地面上,手背上的血迹盖不住露出的森森白骨,他蹲在那里用力揪住头发,表情逐渐狰狞,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掐住少女裸露着的纤细颈子,“说好的一起玩一玩,杀杀人,然后都去死。”
“干什么非要做这种事,逼我先弄死你……”
砰得一声响。
舒敬被子弹的冲力带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左侧肩头被子弹擦过,一片血肉模糊。
孟图南收了枪,俯视他道:“冷静了吗?”
“你觉得,谁会在乎你是为了什么执念去死的?”
“我一路走到今天,早数不清为了活下去而抛弃多少的尊严。恨我的我才不在乎,爱我的只会心疼。”
“寻死是懦夫才做的事,因为死很容易,但只有活着才是勇者。”
舒敬左耳短暂性失聪,表情懵懂,他时常游走在生死边缘,那种对于危机已形成直觉,那一瞬间他嘴巴还在说着话,但心里已然预警知道死亡将要来临,然后视界猩红一瞬,紧接着被带着光晕的少女填满整个世界。
她神色淡然,睥睨如神祇。可她的话却如千斤重般朝他砸下,压碎了脊骨,碾碎了内核,他飘零落了一地碎屑,东拼西凑着,既痛苦又不甘心。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似自被解救后压抑的脏东西瞬间被这一枪击穿,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无悲无喜,忽然又能看到旷蓝低垂的天幕了,和在雨林里与孙正埋伏狩猎一只花豹时的颜色如出一辙。
鼻头蓦然一酸,心底里霎时间泪涌如海。
孟图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药瓶子,自己塞了一粒在嘴里,又扔给他,“吃两粒。”
舒敬照做,霎时被苦得俊脸皱巴巴的。
“说好了后面几个月一起玩,那就必须一起玩。看好了,姐给你上一课,算我给的佣金,收好不谢。”
她拎着枪,不等舒敬回答,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再次扭头看向景赤华。
“想要它吗?”
景赤华瞥了眼那戒指,警惕着不答。
任谁在刚看过一个近距离开枪,还迸溅一脸血的人向自己诱利都会恐惧大过惊喜。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叫大家感到疑惑的同时,都绷紧了神经。
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做出这种超出常识,无迹可寻的,反复的事来。
并且,这个疯子连同伴都下得去手。
孟图南觉察到脸颊上的温热变冷了,便抬起手背蹭了下脸颊,本已暗沉的血迹被推开,薄薄一层像命运留下的胎记。
“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我只是脑子出了问题,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她笑起来,这次倒是发自真心。“要加入我的队伍吗?酬劳是这枚戒指。我耐心有限,只数十个数。”
“十……一。”
孟图南摊开手表示遗憾,“不愿与我为伍的,我从不强迫强迫。你们继续,记得收拾得干净些,最好一把火烧了,剩下的等大兵来接手。”
景赤华突然坐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少女而来,舒敬蹙着眉头爆喝一声,“啊,有脏东西来了,滚!不然我一脚碾碎它。”
五米远处还躺着一个下半身惨不忍睹已晕过去的男人,景赤华脸色难看,忙扯过扔在一边的裤子盖在腰腹上。
“你是故意的。”他带着哭腔的话里忽然就有几分委屈,眼眶通红,“我,愿意与你为伍。”
“你踏马有病吧?她对你做了那么恶心的事,你不去死吗?还要跟她混?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舒敬不顾肩膀上的疼痛朝他走过去,“你是在忍辱负重吗?为了报复她,所以跟在她旁边,伺机而动?”
“你污蔑我!”景赤华激动起来,涨红了脸反驳道:“反正她也要死了,跟着她几个月而已,她愿意把戒指给我,那就恩怨一笔勾销了。再说了,杀人是犯法的,你们真狂妄,毫无敬畏之心!”
“你要她戒指干吗?一个破戒指就恩怨两清?你低头看看啊,你屁股还在流血呢,血都没干呢你就原谅这个对你施暴的人了?”
面对舒敬不可置信又屈辱的诘问,景赤华深吸一口气,缓声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我又斗不过她,也没那么长的时间给我筹谋计划,就是有时间做计划,我也没她聪明未必赢得过她,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你不知道吗?”
“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有临门一脚失之毫厘,她一直在山巅站着当靶子,我千里之前瞄不准,现在近在咫尺也干不过。你叫我怎么办?注定报不了的仇我为什么填命进去?”
“怎么就斗不过她!”舒敬忍着疼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铁棒子往他手里塞,“去,拿着它,干她!这种仇比夺妻还可恨!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了?”
“她手里有枪!”景赤华不肯接,甚至觉得舒敬疯魔了,可能电击多了,人真的会傻掉。
“那怎么了?你被她一枪毙了,死了,至少你反抗过,没有清白但有名节啊,那些背地里对你指指点点的,奚落的人就没机会再嘲笑你……”
“够了!”景赤华用力扔掉手里的棒子,冷静镇定的样子有三分往昔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坚毅和冷硬的棱角,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况且,我也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梦想没有实现,我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寻死觅活?再说了,她本可以直接弄死我的,但她还肯给我好处,叫我得偿所愿,我应该感激她才对的!”
“这是小事吗?还感激?你他么不是屁股有洞,而是脑子被上了吧!”舒敬觉得世界已和他认知的大不相同。
景赤华不再理会他的粗言秽语,转而看向孟图南,“你需要一条狗,但也要告诉我,为什么选我。”
孟图南有些意外,他倒是比自己所想的要聪明些。她的视线越过铁丝网看向远处,忽高忽低的光团不断晃动着朝着里逼进。
大家都看到了,一时间情绪说不上来的复杂。这算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无妄之灾也受了,也对上司动了拳脚,还杀了人,可现在,上司成了作恶人的狗,那自己算怎么回事?
大家都杀人了,尸体尚在,大家都施暴了,现场证据具存,自己也忽然从受害者成了暴徒,百口莫辩不过如此。
一时间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惧感像阴云般密密罩在众人心头,他们下意识紧盯着少女,祈求她来拯救自己。
当她杀一人时众人只有愤怒,当她玩弄众人于股掌,大家都沾了恶后,众人竟要捧她上神坛,祈求她的救助了。
荒谬又现实,看得舒敬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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