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弟弟的背影，努力尝试回忆起他和父亲的互动，
但答案就是——很少，甚至是没有。
父亲以老实作为自己的面具，老实的优点没有表现多少，但缺点确实一个不落。
不付出不主动木讷……都成了他捍卫自己的面具。
弟弟会和我争夺母亲的爱，我们会为母亲关心谁更多一些而暗暗较劲，
但对于父亲，我们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甚至可以说父亲对我们是有点一碗水端平。
那种谁都不关心的——一碗水端平。
父亲在自己的生活中只关心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爷爷，
而对于我们，他更像是早就丢掉的包袱，一个被迫完成的任务。
至于完成后是否该继续付出心力，他的选择就是不管，不管是男是女全部都不的不管。
可以说我和弟弟会争抢有的东西，对于没有的我们也没法抢。
母亲对我和弟弟都有极强的控制**，她虽然学历不高，但她会关心弟弟的成绩，她虽然没有外出打过工，但她会介意我和厂里组长的相处。
但父亲，我又看向弟弟身旁的背影，
“他就是一座孤岛，上面除了爷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最后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不用再做什么解释，方大师就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
父亲，
一个披着人皮的生物，除了生存的本能，其余的他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周围环境对男胎重视的共识压迫，也让他没有任何的动力……
“啧”听我这么说，建明叔的神情更加不忿。
可以看得出，他似乎更加的肯定李耀祖占了他的位置，为了防止回去后，他做出什么惊世举动，我还是先想法儿打破他的幻觉。
“别想了，即使你出现的早，王翠花也是不会嫁给你的。”我对着建明叔嘟囔了这样一句。
“怎么会？！”听我这么说建明叔却是跳脚，看来他还真有这样的念头，且并不认为自己没有优势。
“因为你是会爱人的人啊。”我理所当然的回道。
“王翠花找的就是完全不会关心她，把她当空气一样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找李耀祖了，
你要是和李耀祖一起出现，她选择的仍然会是李耀祖，就算你比李耀祖提前出现，她也会受不了你的。”
“受不了？！我？！”建明叔夸张的用手指着自己，他对自己不会被选择这件事难以接受。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是王翠花小时候的环境决定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寄人篱下，能过什么好日子，
她找的就是她原来环境中的人，李耀祖的冷漠自私恰好就完全对上了她的点，她和你在一起才会是真正的不自在……”
我摊开手向建明叔完整的解释着。
而他却是更加的恼火，对于自己没有任何可能这件事，颇有一番咬牙切齿，对此我也只是汗颜，这家伙真的把自己带入的太沉浸了。
“那二妮，接下来火车站会是谁？”方大师见状，又连忙引开我俩的注意力。
火车站吗……
我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咬指甲，要是母亲我还能推测出什么。
但，这是父亲，
对于父亲这座孤岛，
我真的并不了解……
但我们也并没与就此放弃，一连串的我们提了好几个和父亲关系还算是亲近的人，
比如说弟弟，我，或者说村里关系比较近的亲戚，甚至做好了爷爷二度出现的预设。
但接下来的场景，依旧远远的出乎我们的意料。
一如既往的买好票，就等着那位神秘的阿婆出现，从而开启列车的第二空间，
可是这次，阿婆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的人。
稀疏的头发，黄黑色的脸，宽顺的皱纹再搭配上黄色的牙齿。
阿婆不见了，有的只有形象是“爷爷”的老年男人。
我们三人相互悄悄的打着眼色，根据之前的经验，在场景中出现的熟人，往往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存在。
可是也就是在这打眼界的一瞬间，刚才跟在我们身后的父亲，突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弟弟一人，依然在原地等着我们。
没有犹豫，先把弟弟安排在原地，留下方大师驻守，我和建明叔立刻沿着车厢一列列的寻找起来。
虽然我们也清楚父亲此时的消失和后面的状况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在这个要紧的关头我们依旧不能有任何松懈。
终于就在来回的跑了几趟后，我们终于确定至少目前这辆车上没有父亲。
列车要正是开动的声音不断的在车厢内回响。
我们三人都有些犹豫，谁也不知道，在父亲已经消失的情况下，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坐这辆车。
而弟弟依旧是那副人机模样，即使我们尝试努力沟通也换不来他的一言半语。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个大汗淋漓的年轻男人狂奔着出现在我们面前，
赶着列车最后的通知，他终于按时上了车。
而他刚出现就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他，他带的孩子真的太多了。
胸前背着一个，背上扛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三个，整整五个孩子就这么一蛄蛹的舀上列车。
一手攥着三个孩子的手，一手拿着几张车票仔细辨认，汗水不时的浸透他的眼睛，不断的干扰着他的视线。
手边的孩子们也并不算安稳，总是吱哇乱叫的想要四处探索。
让男人不得不刚看几下就要回头照看孩子，刚看几下就要回头照顾孩子，就这样来回几次不过寥寥三张票，却让他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座位号。
最终在耗够足够的实践后，男人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的在我们对面空着的三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来这次就是——婴儿云了。
我眯起眼睛看着李耀祖格外年轻的脸庞，以及整整五个孩子都穿着的裙子。
丢失的李耀祖出现了，而作为主场的婴儿云也第一次以活着的形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所有的孩子都在吱哇乱叫，不断的用自己的小手小脚在男人的脸上摸来摸去，踢来踢去。
不时的，伴随着男人嘶——的一声，原是不知哪个祖宗直接揪掉了男人的一撮头发。
但男人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只能一手捂着自己的头，一手继续尝试把几个不断下地的孩子，放在座位上。
于是伴随着琴键一般的上上下下，在几个孩子约是消耗了一定的体力后。
终于在年龄最大的孩子的带领下，选择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而男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手在腰间的背包中不断的翻找着什么，一手努力的继续把身边的四个孩子都拦在座椅上。
只见男人先是翻出了几个棒棒糖，一人发了一个，然后又不知从哪拿出奶瓶，给怀里最小的喂上奶。
当然即使这样身边坐着个的四个孩子也依旧没有放过他，异口同声的喊着他帮忙掀开糖纸。
于是又是不得已将奶瓶先放在座位中间的桌子上，顶着怀里的通天嚎叫，手脚胡乱的一个个把糖纸全部暴力拆开。
又在一番，“我要吃葡萄的——”“不给你，我才要吃”“我不吃葡萄的，我要绿色的”……
一番乱七八糟的争辩后，终于每人一只糖，最小的一只奶瓶，短暂的车厢终于陷入了平静。
而男人，他到现在连脸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只是顺手用自己的短袖沾了一番，多数还是顺着男人粗壮的脖子，浸湿整整一圈的领口。
“你们几个女娃子也太不懂事了！”
当事人李耀祖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我们身边爷爷模样的老年男人先发制人的说了这样一句。
我和建明叔一起扭头看向李建德，坐在另一边的方大师也若有所思的在两边扫视着。
只是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最边上年龄一看就最大的女孩子，却是一颠一颠的开口了，
“你个老东西叫什么呢？！这样的热闹你盼都盼不来，忒——”
女孩边说着，边对着李建德做了个鬼脸，没有在乎对方的反应，转头就又自得的吃起了自己的糖。
“你！——”李建德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可当着车厢里这么多人的面，他却又是什么都不敢做。
于是值得愤愤的吞下自己后面的话，很显然女孩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痛处。
至于男人，他明显是听到了，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依旧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东喂喂西摸摸，忙的不可开交，这样的态度，也一时半会让李建德无法摸清楚对方的真实姿态，只得暂时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攻击性。
对于这一幕，我也并不觉得奇怪，李建德就是这样的人。
看上去他攻击的是这几个吵闹的女孩，其实他在试探男人的边界线，倘若男人真的表示认可，那他可就逍遥了。
即使男人表示愤怒他也能辩解一句男人不懂事，自己才是过来人的形象。
但这次无奈，男人根本就没有回话，回话的小女孩，还回的这样不客气，这样的小孩能和她计较吗，你都多大的人了——
于是他只得先吃下这个哑巴亏，
但让李建德这么早的放弃也是不可能的……
我暗暗的打量着李耀祖和李建德的面容，不只是我，建明叔和方大师也是一样，我们都清楚，这次的突破点一定在这几人之间——
大约是一直吃着糖，难得的四个大一点的小女孩都保持着安静，但没过多久糖就被她们一一嗦完了。
于是她们也就无法再次被固定在座位上。
大一点的两个孩子，直接跳下座位，开始在桌椅附近乱跑。
男人则由于还在喂着最小的孩子，一时半会完全的腾不开手，只得努力的用言语不时的阻止着两人过分的举动。
那样子真的是恨不得当场长出八只手才能忙的过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可以说从上车到现在，李耀祖一直都保持着非常有耐心的姿态】。
不论是几个大孩子的乱跑，几个小孩子的乱嚷嚷以及最小的那个还要人一直陪在身边的状况，他都应对的算是非常良好。
虽然有点手忙脚乱，但依旧已经很充分的照顾到了每一个孩子。
这和现实的李耀祖，可以说完全的不同，现实中别说是我就是弟弟也很少能获得如此的关注。
所以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忙的团团转的六人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阵，两人才算是彻底跑累了，一前一后的蛄蛹上对她们来说算是比较高的座位，开口就是喊道。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倘若只看两人小小的用力蛄蛹的样子，谁都会觉得可爱。
但我瞄向建明叔旁边坐着的李建德，他眼里的怒火可以说已经完全的藏不住了。
大约是没有看过如此坦然的会主动要求的女孩，他那股无名的对异性的敌意，这一刻在几个小小的孩子身上再次化为了实质。
于是就在李耀祖忙着给几个孩子同时翻水杯的时候，李建德再次输出了自己的价值观，
只不过这次他是直直的盯着男人的脸说的。
“就一个丫头片子，你这不是赔了吗……”
刚才被怼的不轻，这次他没有给对方留任何话口，只是一个劲的输出着自己的思想。
一会说五个女孩没有用，一会说男人为什么不带着媳妇，带孩子明明都是媳妇的事情，一会又劝男人赶快趁年轻再生个男娃，才算是有后……
这话我听着倒也不算是陌生，他当年年轻的时候大约也是这样训诫身边的李耀祖的，整整六年，我耳朵都快磨起茧子了。
但意外的却是，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样，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熟练的给每一个喝完水的孩子擦擦嘴巴，然后拿出包里的水果，一人分发一个。
现在她们几个又要开个人演唱会了，拿着水果就是边拍边叫，谁也听不出究竟在哼着深什么调子。
这样的结果，显然让刚还在持续输出的李建德更加憋屈了，他的焦躁和无助简直无处安放。
但碍于自己身边坐着的建明叔一直人高马大，眼神也看着并不算和善，这才没有跳起来，打断对面的一家六口。
没有理会跳脚的李建德，我继续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李耀祖，他这样与现实完全反常的举动，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对这几个孩子好？但那又怎么可能，这些孩子可是连尸体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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