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睁开眼睛瞪她。
“别瞪,瞪就给你再加一层。”
初见月大眼睛瞪回去。
曹植不犟了,闭上眼睛假寐。
初见月坐在地上,手扒床边盯着曹植的脸看了一会儿,瞌睡劲儿返上来,脑袋一歪,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曹植哪有心思睡觉,心跳得擂鼓一样,一只手插在怀里,不停摩挲着那根翡翠簪子。
外屋的蜡烛没有熄,内室昏暗静谧,前殿谈话声若有似无,初见月的呼吸平稳悠长。
曹植偷偷睁眼,把簪子从怀里抽出来,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插进初见月的发髻里。
“嗯?”
初见月睡觉还算警觉,朦朦胧胧地抬手去摸头发。
曹植吓得心里一扑腾,赶紧闭上眼接着装睡。
“什么东西?”
初见月咕哝着拔下簪子,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清醒了。
“我的妈呀!”
她弹簧一样坐直了,就着烛光把簪子看了又看,嘴里“嘶嘶”直抽凉气。
“翡翠簪子!玻璃种翡翠簪子!玻璃种帝王绿翡翠簪子!汉代的玻璃种帝王绿翡翠簪子!”
曹植忍笑闭眼听着,嘴角比AK4都难压。。
初见月叫他,“八斗君?”
曹植故意不理继续装睡,夸张地打起了呼噜。
“你快别装了。”
初见月一推他的肩膀,“你那眼睫毛眨巴得能夹死蚊子。”
曹植扑哧笑了,睁开眼睛问:“叫我干什么?”
初见月拿着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解释一下。”
“一根簪子。”
“八斗君真会聊天。我还不认识它是一根簪子?我问这东西哪来的?怎么跑我头上了?”
“不知道。”
曹植一本正经地说:“我睡着了。”
初见月撇撇嘴:“你不知道就出来鬼了。合着李宸妃床下能生灵芝,我初见月头发里能长簪子是吧?”
“我真不知道。”
曹植煞有介事地说:“不是梳头的时候燕儿给插进去的?
你别管哪来的了,在你头上就是你的。——嗯?李尘飞是谁?”
“你别管李宸妃是谁了,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别糊弄学啊,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可不要。”
初见月把簪子往曹植肚子上一放,屁股往远处挪了挪。
曹植只好说:“什么叫来历不明?是我看你成天脑袋上别着根筷子,实在看不过眼,这才赏你的。”
“俺可不要,”
初见月扁扁嘴摇了摇头,“簪子、镯子、手帕、香囊,这些都不是普通意义的礼物,不可以随便乱收。”
曹植无语地看着她,半晌才说:“胡说八道,谁告诉你的?这就是个盘头发的东西,你不用想那么多,只管拿去用就是了。”
“不行~”
初见月拖腔拉调地说:“‘服之不中,身之灾也’。穿衣戴帽,得看自己身份。‘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有多大的肚,吃多大的馍’。
我一个放下扫帚拿抹布的小使唤丫头,戴着根老坑绿的翡翠簪子,那不是‘要饭的烤席笼子——穷烧包’吗?”
“你从哪儿学来的满口碎词?”
曹植啼笑皆非,抓起簪子扔到床角的针线笸箩里:“你不要算了,那就还给我母后,我也不求着你收。”
吃过朝饭,两人去了书房,初见月坐在案前研磨,曹植提笔给曹操写信。
“啧啧……”
初见月眼珠跟着曹植的笔杆子动,眼看着一列列隽秀的小楷,象打印机打印一样汩汩流出。
曹植头也不抬地问:“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往你笔下看呢。你怎么做到写这么整齐的?眼睛和手指是自带游标卡尺了吗?”
曹植头顶好像长着眼睛,慢条斯理提醒道:“你袖子拖到砚台里去了。”
初见月放下墨块,揎拳露胳膊地把两只袖子撸到肘弯以上,又拧住宽宽的袖口,系成了两个死疙瘩。
曹植瞟一眼她的胳膊,笔尖一顿,一个大墨点子滴下来,在纸上洇成一团墨花。
曹植喉结滚动两下,默默把写了大半张的信纸抽掉,揉成团扔进纸篓。
初见月目送着那张精美的艺术品,划着弧线飞进藤条筐,大为惋惜地说:“一点儿小瑕疵而已,这就全盘作废啦?”
曹植重新起笔,口吻淡淡地说:“字面污了的信件不能寄,否则既是对收信人的不尊敬,又容易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哦。”
初见月嘴上答应着,心里嘀咕说:拿这个做文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那个诡计多端的老爹。只用一封涂改信,就破了韩遂和马超两家几十年的联盟和交情。
曹植很敏感,停下笔问:“怎么了?”
“没怎么。”
初见月嬉皮笑脸地顾左右而言他,“八斗君,你字写得这么好看,是临过谁的帖吗?”
“承蒙钟相国惠赐,学得一点皮毛。”
“谁?哪个钟相国?钟繇?”
曹植手一抖,一张纸又写废了。
“毛初见月,”
曹植把毛笔搁到笔架上,无奈地抬眼看着初见月说:“以后要是有旁人在场,可不能再这样口无遮拦、出言不逊。
记住‘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不可以直呼别人名讳。”
“这不是没有旁人,只有咱们两个嘛!”
初见月自知理亏地一吐舌头,又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鼻音哼哼说:“而且他小儿子还是个大叛贼,算哪门子‘贤者’。”
曹植只听见她前半句“没有旁人,只有咱们两个”,语气娇憨里透着亲昵,禁不住心头一热。
“八斗君以后写废了的字纸,”
初见月弯腰从藤条筐里把揉皱的信纸捡出来,在书案上小心展平,拿在手里问:“能不能不要扔,全都赏给我啊?”
曹植胸中一阵潮涌,深吸一口气问:“赏你簪子你不要,收集些写废了的字纸干什么?”
“这叫‘真迹’啊,大神!”
初见月飞快地把信纸揣进怀里,一脸憧憬地说:“万一我有机会回去,又侥幸能带走这些墨宝的话,那我岂不是要变成大、大、大富婆了?
你最好每张都帮我署上名、盖上章。
还有,你的那些诗稿,以后都额外誊一份给我行不行?
八斗君的诗,就该每一首都流传后世,佚失了是中华文库的重大损失。”
“回去?!”
曹植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词,变了脸色问:“回哪去?你在这里呆得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初见月赶紧把话往回圆:““我这不是说‘万一’吗?人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万一真有机会离开,当然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啊。”
“离开?你为什么想离开?!”
曹宇一只脚刚踏进书房,就听到初见月的半截子话,登时就急了,跟在他身后的曹叡也“唰”地脸色煞白。
“十四王子和王长孙过来啦?”
初见月亲热招呼他俩说:“二位的书案,在八斗君的座位对面呢。”
曹宇三步两步跨过来,急赤白脸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说,有人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开?留在宫里不好吗?”
初见月白他一眼说:“谁能‘欺负’和‘逼迫’我啊?你能不能不要话听半句,就戏精上身、臆想症发作?
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哪那么容易就能离开。
喂!王长孙?”
她转头看向傻在门口的曹叡,“你怎么不进来?杵在门口当门神呢?还是说被人点了穴,动弹不了了?”
“你,”
曹叡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口齿艰涩地说:“能不能不要走?如果……有人逼迫你做不情愿的事,你说出来,不要一个人忍着。
我,还有十四王叔,都会想法子帮你,你不要怕。”
曹植听得直皱眉头:你想帮初见月,就说想帮她不就完了?满屋子统共三个人,单把我一个人撇出去是什么意思?
初见月满头黑线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事出反常、神经过敏的?
我就随口一句闲话,你们都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搞得我好像真的遭人迫害,马上就在宫里立不住脚似的。
王孙公子,你还进不进来了?能不能别用那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瞪着我?”
曹叡一脸悲愤,僵直地走去西面左手边的矮案后面坐下。
曹宇踌躇着欲言又止,也走到右边的矮案后坐了。
“这可真是‘无风三尺浪,平地起波澜’,”
初见月气笑了说:“好好的大清早,一个个吃错药了似的垮着脸,气氛压抑堪比追悼会现场。
喂!你们能不能都高兴点儿?需要我现场来段笑话吗?”
“需要,”
曹宇瓮声瓮气地说:“你讲吧。”
初见月说:“我上辈子啊,”
她两手握拳沉肩抖臂,“开”地一声,摆出个跆拳道起手式动作,“是个身手了得的习武奇才。”
曹宇只听这一句就笑了。
“就是脾气有些不大好,”
初见月舞舞喳喳,拳脚比划地继续讲:“有一回,我去一个饭馆吃饭,饭馆里的人超级……超级多。
有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从耳根后面顺着脖子往下,刺着条花花绿绿的大花龙,一个人霸着张靠近柜台的桌子。
吃完饭他站起身,抹抹嘴就往门口外面走。
吃饭不给钱还行?敢在我小侠女眼皮子底下吃霸王餐?这我能惯着他?
我上去就是一个扫堂腿,一招就把他撂趴下了。
那家伙块头挺大却怂得很,咧开嘴巴就哭。
饭馆老板在后厨听见哭声,抡着菜刀冲出来,眼珠子血红冲我吼道:‘你是谁?!干嘛打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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