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一个更紧迫、更关乎个人尊严的问题,随着夜幕的降临,沉甸甸地压在了五个人的心头——睡觉。
王阿姨收拾完厨房的残局,揣上她的广场舞扇子,临走前丢下一句:“同学们,早点休息啊!楼上楼下就两个能睡人的房间,你们自己商量着安排哈!沙发、地板,随便凑合,年轻人嘛,火力旺!”
说完,她哼着小调,心满意足地出门了,留下五个人面对着客厅里那张看起来并不宽敞、甚至有些陈旧的布艺沙发,以及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板,面面相觑。
主卧门依旧紧锁,次卧门也依照“临时协议”空置着。大毛已经用实际行动占领了书房——他把自己的运动包扔在了书房唯一的一张窄床上,并用一把椅子抵住了门,意思很明显:闲人免进。
现在,剩下的四个人:鹰酱、兔子、牛牛、高卢鸡,需要争夺客厅的有限睡眠资源。
“显而易见,”鹰酱率先开口,试图用逻辑和气势压倒对方,“沙发是客厅里唯一符合人体工学的睡眠设施。作为团队的核心和领导者,我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证明天处理公务的精力。所以,沙发理应归我。”
他说着,就朝着沙发走去,试图用先发制人的方式造成既定事实。
“我反对。”兔子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根据我们先前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原则,在主卧和次卧问题解决前,客厅的所有资源属于公共区域,任何人不得独占。”他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那个小本本,“况且,从身体健康角度出发,沙发过于柔软,不利于脊柱发育。我建议我们轮流使用,或者探索其他方案。”
“其他方案?比如呢?睡地板吗?”高卢鸡发出夸张的惊呼,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沙发布料,“Mon Dieu!这上面可能有无数的螨虫和未知菌落!让我睡这里?不如让我回到巴黎的下水道!沙发必须是经过彻底消毒和艺术化改造后,才能被考虑作为临时卧榻!”
他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构思如何用丝巾和香水来改造这个“灾难”了。
“我附议兔子的观点。”牛牛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努力维持着镇定,“独占不符合绅士精神。但是,轮流制也不够公平,谁能保证自己轮到的时段能有高质量的睡眠?我提议,我们抽签决定今晚沙发的归属权。”
“抽签?又是抽签?”鹰酱不耐烦地打断,“你的脑子里只有抽签吗?我们需要的是领导力和决断力!”
“决断力?”大毛的声音突然从书房门缝里冷冷地传出来,他显然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决断力就是,谁拳头硬,谁睡沙发。要试试吗?”虽然他已经有了床,但并不介意给鹰酱添点堵。
“野蛮!” “粗鲁!” “无法沟通!”
客厅里的四人几乎同时对着书房门抗议。
争吵再次爆发。 “民主投票!” “轮流制!” “抽签!” “先到先得!”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兔子试图用数学模型计算最优睡眠分配方案;鹰酱大声宣读着他刚刚草拟的《关于公寓沙发临时使用权的若干规定》;高卢鸡则开始论述不同文化背景下睡眠美学的差异;牛牛则在纠结是支持抽签更绅士,还是支持轮流制更公平。
就在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兔子突然停下了计算,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
“等等,”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众人一愣,停止争吵,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脚臭味,混合着某种辛辣食物和廉价古龙水的味道,不知从何处飘散开来,在客厅沉闷的空气里缓缓弥漫。
“WTF?” 鹰酱第一个捂住鼻子,“这是什么生化武器?!” “Oh là là!这令人作呕的气息!”高卢鸡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香水,对着空中猛喷。 “这……这有损健康!”牛牛脸色发白,用手帕紧紧捂住口鼻。就连书房里的大毛也受不了了,猛地打开门,怒道:“谁?!谁的脚?!”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互相怀疑地扫视。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兔子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像侦探一样,循着气味慢慢移动,最终,目光锁定在了……沙发上。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沙发的坐垫。
“Found the source.”(找到源头了。)他平静地说。
只见沙发坐垫下面,赫然藏着几只颜色各异、款式陈旧、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袜子,以及半包吃剩的、调料味极其冲鼻的辣条。
空气凝固了。
显然,这是前任住户(或者王阿姨?)留下的“历史遗产”。
“Ewwww!!!” “Disgusting!” “快拿走!” “这沙发不能要了!”
四个人同时后退三步,仿佛沙发上盘踞着一条毒蛇。刚才还争得你死我活的“沙发主权”,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看来,”兔子淡定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只最破的袜子,扔进垃圾桶,“沙发争夺战可以宣告结束了。它暂时失去了战略价值。”
巨大的尴尬和嫌弃笼罩着客厅。现在,连唯一像样的睡眠设施也被污染了。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鹰酱有气无力地问,之前的嚣张气焰被这股味道彻底浇灭了。
兔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墙角那几个巨大的、原本用来装他们行李的空纸箱上。
他眼睛微微一亮。
“同志们,我有一个提议。”他走过去,拆开一个最大的纸箱,把它展开铺平,“既然没有现成的床,我们可以自己创造。纸板箱,隔热、防潮、有一定硬度,是良好的临时地铺材料。我们可以每人分配几个纸箱,自行搭建睡眠区域。”
这个提议过于朴素,甚至有些寒酸,以至于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但在当前形势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总比睡在那张生化沙发上好。”鹰酱嘟囔着,第一个妥协了。 “我需要五层纸板来隔绝地面的寒气,并且需要消毒水彻底擦拭!”高卢鸡提出了艺术和卫生要求。 “这……这真是斯文扫地……”牛牛仰天长叹,但还是默默地去拆另一个箱子。
就连大毛也从书房里探出头,扔出来一条旧的军用毛毯:“铺上。别半夜冻死了吵到我。”
于是,一幅奇异的景象在“和平之家”的客厅里上演了:四位在国际高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正灰头土脸地拆着纸箱,在地上铺设自己的“床铺”。
鹰酱的床铺最大,用了好几个箱子拼凑,但他还是嫌弃纸板不够平整。兔子的床铺最工整,尺寸计算精确,边角都叠得一丝不苟,他还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薄外套当枕头。高卢鸡则用香水把自己的纸板周围喷了个遍,然后铺上一条丝巾当枕巾,试图在苦难中维持最后的体面。牛牛则把自己的床铺铺得离其他人尽可能远,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粗鄙的环境。
夜深了。客厅的灯熄灭了。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进来,照亮地板上四个横七竖八的纸箱“床位”。
黑暗中,传来各种细微的声音:纸板的摩擦声、 翻身的叹息声、 远处大毛隐约的鼾声、 以及高卢鸡带着哭腔的梦呓:“我的……我的席梦思……”
鹰酱躺在坚硬的纸板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阴影,第一次对“领导世界”这个目标产生了一丝动摇。兔子则在心里默默计算:纸板导热系数、人体睡眠最佳温度、明日优化方案…… 牛牛紧紧裹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怀念着家里柔软的羽绒被。
第一夜,就在这种极度不适、充满怨念却又无可奈何的诡异宁静中,缓缓流逝。
妥协,是合宿学会的第一课,尽管是以一种无比狼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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