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声浑身如坠冰窟,尽管已经有了猜想,甚至心里有了定论,但他听到季芜亲口说出这些话时仍旧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空白到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但季芜好像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其实想来,陈声自始至终都在患得患失害怕失去,或许有段时间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但不得不承认,它始终如影随形伴他左右。
大概是对于季芜这个人,是他许多年求而不得的梦境,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好的事,所以从前时常觉得自己像在一个美梦里,于是临到最后,美梦破碎了,他甚至都有些不敢问一问,之前自己究竟是真的经历了那些还是在做梦?
他也好像有些想不通,毕竟他们之前真的如同最普通最幸福的情侣一样共同度过了这段日子,但这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的那些体贴关心,甜言蜜语,因为他的感动落泪……是不是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太过喜欢她、也希望她喜欢自己而想象出来的…………
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对不对?
真的吗?
都是假的吗?
他所有因为她的快乐和幸福都成了一厢情愿的泡影吗?
还有。
我也是你那些没有用的衣服,说丢就丢了吗?
陈声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身侧的手反反复复不知道抓紧和松开了几次,用力吸了一口气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为什么?”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带着最后一点飞蛾扑火的执拗。
“大概是因为,”季芜像是笑了下,态度轻松又随意:“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新鲜感过去了就算了,况且我还想好好当你的姐姐呢,所以算是和平分手,好吗?”
陈声眼眶微微红起来,良久挤出来几个字:“你骗人。”
季芜一顿:“随你怎么想。但我从来没做过后悔的事,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我现在就想好聚好散,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们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见面了,等你想清楚再说吧。”
说完她就拉着行李箱往外走,陈声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人产生痛感,但季芜却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缓慢但坚定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随即季芜走出去关上了门,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毫不留恋。
陈声缓缓垂下手,好像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似的,麻木地站着,站到最后腿上突然开始抽筋,他才慢慢蹲下,然后好像转眼就到了天明。
外面的阳光洒进来,这间屋子被映得熠熠生辉,却再也没有他爱人的痕迹了。
……
*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天,陈声总从梦里惊醒,醒来发现这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时,锥心的疼痛又蔓延开来,他在一天傍晚接到柳音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陈声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好,本来想说下次,但柳音说汤都已经煲好了,不能拒绝,他便说了好。
他没去问季芜会不会回去,只是回到家时果然没看见她的影子,猜想她大概是不想看见他,所以不回来。
所以他也没再问柳音和陈青远,他们也意外地没提起季芜。
陈声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装得十分正常地吃完了这顿饭。
正好明天是周末,晚上陈声被柳音留下来在家住,他犹豫了一下没拒绝,反正回那个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还不如在这,起码有点人声。
期间他总低着头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到柳音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很早醒来,陈声不太睡得着,就想早点下楼,刚打开房间门,发现对面季芜的房间昨晚还是紧闭的,今天就被打开了一条不小的缝,他愣了下,以为是她忽然回来了。
陈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敢去拉开门,只是在走过时忍不住微微回过头,然后顷刻僵硬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收拾得非常干净,如同那个房子里的房间,好像从来没有人在里面住过一样。
陈声握上门把手时有些微微颤抖,但还是拉开了,目之所及,空空如也。
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陈声边转身大步往楼下走,边拿出手机给季芜拨电话,却没人接听,他恐慌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比听到季芜说分手时更要害怕。
可以分手,但别离开他,好不好?
他踩下最后一级楼梯时脚步不受控制地虚晃了一下,柳音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忙过去接住他的手臂:“你……”
陈声抓住柳音的手,红着眼眶问:“季芜呢?”
柳音心头一跳,仿佛从没见过陈声这样似的,过了两秒才说:“她找了个国外的工作,要在那里常驻……今天上午的飞机……这对她是好事,我们也没拦着她,毕竟我们确实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陈声脑子嗡嗡响成一片,只有一点残存的清醒意识,就是自己要抓着手机往外跑。
他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连身后柳音朝他喊了声什么也没听清,坐上出租车时,他不断地拨打季芜可能再也接通不了的电话,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点到机场,他想让季芜回来。
他答应分手,他答应永远安安分分只做他的弟弟,只要她回来,他什么都答应……
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对季芜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如果不是他总是对季芜表现得那么明显,如果不是他想和季芜谈恋爱……那她也不会走了。
她是不是因为不想看见他,所以才离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以不让她看见的,只要她留在这里,就好了……
走进机场大厅时,陈声抬眼漫无目的扫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她坐的几点的航班,又是坐到哪里。
是已经起飞了吗?
已经进安检了吗?
陈声拿出手机,用力控制住自己不自觉发抖的手,想要查季芜的航班信息,刚输入一个名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
“陈声。”
他愣了下,立刻扭过头,看见季芜站在不远处,而旁边是一个行李箱。
她的表情真是十分冷淡,眉眼间好似含了冰,看着他时微微蹙着眉,仿佛很不愿意也很厌恶看到他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都没关系。
陈声想,只要她还没离开就好。他把手机收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步伐平稳地向季芜走过去,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干哑异常,难听至极:“你为什么要走?”
“找到个好工作,不就走了。”季芜语气平淡。
陈声:“可你之前明明说下一份工作要……”
“之前是之前。”季芜不耐地打断他:“人怎么能一直想着以前的事情?原本我就是随便说说的,谈恋爱时说的话也就你这么当真了。”
陈声看着她,嘴唇好似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碰一下季芜,但是最终没敢碰,手无力落下时他再次开了口,声音带上了浓浓的祈求意味,又含了无尽的卑微——
“我答应分手……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去烦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陈声看见季芜眼中好似划过一点不忍,不过更像是错觉,因为下一秒钟他就听见季芜冷淡而绝情的话清晰地响在他耳边——
“我想你误会了,我确实很烦你,但也不只是因为你。”
“这么多年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其实就是一个跟我妈那边的人流着一样血的人,冷漠,自私,无情。只是之前还需要在你们家待着,需要讨好你们,所以才装出一副懂事听话的样子。跟你在一起也是怕你去跟他们说,这样我就没办法享受好处了,所以既然你想谈恋爱那就谈吧。”
陈声脸上血色尽失,似乎在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季芜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垂着眼,整个人更显冷漠:“其实我早就受够这里了,从我爸爸去世的每一天起,我不想待在佳州,不想待在洛城,也不想待在清远,恨不得离远一点才好……现在正好有一个工作的机会,加上这几年我给你们的钱也还清了,我现在不欠你们什么,孑然一身,轻轻松松,完全可以离开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下,才接着道:“陈声,这么荒唐的恋爱希望你忘记,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季芜说完后拉起行李箱抬脚就走,经过陈声时似乎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大概也是陈声的幻觉。
因为他竟然感受到了深刻的不舍和决绝,交织在一起,混合着机场的冷气,扑得他晕头转向。
但这一眼太短了,除了下意识的感受,陈声回过神来脑海里只剩下她刚刚那些冰冷的话语。
他已经分不清楚季芜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不过大概关于他的,都是真的吧。
她即将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也是真的。
陈声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季芜的背影上,心里还在微弱地希望着她能回一下头,但一直到她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她也从未回过头。
清瘦单薄的背影,他从小就开始追逐的背影,现在彻底离开了。
曾经那些直白的喜欢,情不自禁的靠近……宛如一场真实而荒诞的梦境,至此,终于清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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