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瞄准的第一个核心节点,代号“锚点”,位于一片被称作“永寂荒漠”的规则扭曲地带。根据第七区档案和O、T的联合推算,这里是“神骸”用于稳定当前物理常数、同步全球指令流的数个关键枢纽之一。
与其说是地点,不如说是一种现象的具象化。在荒漠的中心,空间本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凝固”状态。沙粒悬浮于半空,维持着被风吹拂的形态却纹丝不动。扭曲的光线编织成巨大的、不断重复着复杂几何图案的囚笼,隐约能听到其中传来亿万种细微的、如同齿轮咬合又似祈祷低语的规则之音。
仅仅是靠近,就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体内的异能流转变得滞涩,仿佛被无形的蛛网层层束缚。就连云云那无往不利的『超凡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如同潜入粘稠的深海,视野模糊,反馈迟缓。
“确认了,” O的声音透过特制的抗干扰通讯器传来,带着强烈的杂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锚点’的规则辐射强度是预估值的三点七倍。它在…它在主动排斥任何非授权的信息读取和能量介入。”
T的身影在队伍侧翼若隐若现,他的『相位偏移』在这里也显得格外艰难,每次穿透那些凝固的空间褶皱,都会带起一圈圈不祥的涟漪。“防火墙厚得离谱,我的『数据编织』渗透速度慢了十倍不止。它在学习,在适应我们的入侵模式。”
F周身缭绕的赤红火焰被压制到仅能覆盖体表,她啐了一口:“废话少说,怎么砸开这龟壳?”
云云立于队伍最前方,黑色的作战服在扭曲的光线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她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分析着“锚点”的结构。『环境交互与计算』在超负荷运转,试图在铁板一块的规则壁垒上找到最细微的裂缝。
“S,报告指令流变化。”
“指令流在节点周围形成闭环,排斥外部连接。但…有极短暂的周期性波动,像是…自检?” S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她的『解读者』能力在这里也受到了严重干扰。
“波动周期?”云云追问。
“无法精确捕捉,太快了,而且毫无规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锚点”本身,而是来自那些凝固的、仿佛背景板一样的悬浮沙粒和扭曲光线。它们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和恶意,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尖针,从四面八方,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向着“织网”众人激射而来!
这不是能量的轰击,而是规则的穿刺!每一粒沙,每一缕光,都携带着“否定存在”的恐怖意涵。
“防御!”云云厉声喝道,同时『精密精神干预』全力展开,并非攻击,而是在队伍外围构筑了一层无形的“情绪偏转力场”,试图干扰这些规则攻击的“锁定”概念。
A的反应最快,她的『线』在空中急速穿梭,依赖S精准投掷出的“针”作为牵引,瞬间编织成一张巨大而繁复的切割之网。然而,那些规则尖针竟直接穿透了物理层面的切割,只有极少部分被蕴含在“线”中的、属于A自身的独特“终结”概念所偏转或消融。
F怒吼一声,压缩到极致的『红莲』火焰呈环状爆发,试图以纯粹的能量洪流湮灭攻击。火焰与规则尖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部分尖针被汽化,但更多的只是微微一顿,便穿透火墙,继续射来!
V的力场护盾剧烈闪烁,仅仅支撑了半秒便轰然破碎。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受到了规则层面的反噬。
这是“神骸”的自动防御机制,无关意志,只是程序化的“排异反应”。但其威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不行!攻击蕴含的规则优先级太高!我们的能力无法有效拦截!” O在后方尖叫,他的终端上数据疯狂报警,“它在分析我们的防御模式,下一波攻击会在三点七秒后到来,强度预估提升百分之两百!轨迹…轨迹无法预判!”
无法预判,就意味着无法有效规避。下一波攻击,很可能出现伤亡。
云云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计算了所有可能性。强行突破?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代价未知。立刻撤离?或许可行,但意味着首次猎杀行动彻底失败,并且打草惊蛇,未来接近“神骸”核心将更加困难。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O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恐惧都被抽离,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理智的决绝。
“P(云云)!给我最高权限!连接我的生物传感器和所有计算单元!我要强行发动『可能性推演』,覆盖整个攻击区域!”
“O!你疯了!” T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那种范围的推演,以你现在的状态,大脑会直接……”
“没时间了!” O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这是唯一能看清它攻击逻辑的方法!必须找到规律!快!”
云云没有任何犹豫。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O的『可能性推演』是基于现有信息对未来短期分支进行模拟,范围越大,变量越多,对大脑的负荷呈指数级增长。覆盖整个“锚点”攻击区域,推演规则层面的攻击轨迹,这无异于自杀。
但她更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机会。牺牲,从他们决定猎神的那一刻起,就已写入命运的剧本。
“权限授予。”云云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波动。
“收到!” O的声音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投入了无尽的数据海洋。
下一刹那,一股无形的、庞大到令人心悸的信息洪流以O为中心轰然爆发!那不是能量,而是纯粹的可能性计算。整个“锚点”区域的规则似乎都为之微微一滞。
全息屏幕上,原本杂乱无章、无法捕捉的攻击轨迹,开始浮现出无数条淡蓝色的、代表不同可能性的路径,它们交织、分叉、又合并,最终汇聚成几条最可能的攻击矢量,清晰地标注出来!
“左翼规避!F,三点钟方向,范围压制!A,九点钟方向,‘线’防御优先等级提升至最大!V,后撤,准备范围治疗力场!”云云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根据O用生命换来的情报,瞬间下达了最准确的指令。
队伍如同一个整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致命的规则穿刺,并以高效的配合抵挡或偏转了其余攻击。
然而,位于信息风暴中心的O,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耳口鼻中渗出殷红的鲜血,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大面积破裂,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他面前的终端屏幕一个接一个地过载黑屏,最后的主屏幕上,数据流已经变成了无法理解的乱码,但他依旧瞪大着双眼,瞳孔中倒映着无数破碎的未来幻影。
攻击波次过去了。
荒漠暂时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凝固”,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规则涟漪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O?” T第一个冲到O的身边,试图连接他的数据接口,却发现信号已完全中断。
O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云云的方向,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路…径…在…数…据…包…”
话音未落,他年轻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下去。一股焦糊的气味从他头部弥漫开来。他的大脑,连同部分神经束,已在超负荷的推演中彻底烧毁。
一片死寂。
只有风(如果那凝固空间的微弱流动能称之为风)掠过沙粒的细微声响。
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了。不是死于强大的敌人,而是死于为了理解敌人规则而进行的自我燃烧。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队伍保护圈中心、沉默不语的E老人,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看到了某种极致的恐怖景象。O的死亡,似乎触动了某种连锁反应,让他本就负荷沉重的预言能力瞬间失控。
“O…的火焰…熄灭了…”他嘶哑地低语,身体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剧烈地抽搐起来,“…知识…的代价…规则的…反噬…”
V立刻上前,试图用『万能药剂』稳定他的状态,但绿色的治疗光芒没入E干枯的身体,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E的崩溃源于规则层面的冲击,非药石能医。
E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直地望向云云,那眼神中充满了临终前的清明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也预示了许久的、清晰的预言:
“…王座之上…”
他的声音如同破裂的钟声,在寂静的荒漠中回荡,
“…是虚无…”
话音落下,E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一分钟内,“织网”连损两员。
O,以其智慧与决绝,烧尽了脑中的星辰,换取了通往神骸之路的一线微光。
E,承载着模糊未来的老者,在同伴死亡的冲击下,道出了终局的真相,而后沉入永恒的沉寂。
云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O年轻的、被鲜血和焦痕覆盖的脸庞,又看向E老人安详却带着最终明悟的遗容。
她没有流泪,没有咆哮。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在她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最深处,某种东西彻底凝固了。如同万载寒冰,封存了所有软弱的可能。
她缓缓抬起手,接住了T默默递过来的、从O终端中紧急抢救出的最后数据包——那个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可能蕴含着通往“神骸”核心“路径”的信息。
她握紧了数据存储单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然后,她转过身,望向荒漠中心那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规则的“锚点”节点。
猎神之路,已以同伴的陨落,铺下了第一块染血的基石。
序列,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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