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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O以脑髓为墨绘制的“路径”与E用生命最后诠释的预言,如同两座沉重的石碑,压在“织网”每一个幸存成员的心头。临时据点内的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连空气都仿佛带着铁锈与灰烬的味道。

O用生命换回的数据包,经过T昼夜不休的破解,逐渐揭示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通往“神骸”核心的路径并非一条坦途,而是需要穿越数个如同“锚点”一样、甚至更加危险的规则节点。每一个节点都承担着“神骸”系统的特定功能,如同巨兽的重要器官,被层层叠叠的、自我进化式的防御机制所保护。

更重要的是,数据表明,对这些节点的持续攻击和渗透,虽然危险,但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神骸的整体运行,在其绝对的控制领域内制造出短暂的“混乱窗口”。这似乎印证了T之前的观察,也为云云的“质问”或“取代”计划提供了理论上的切入点——在“混乱窗口”期,或许能接触到“神骸”更深层的逻辑,甚至其“意识”。

然而,这条路径在F——灰烬之狐——眼中,却充满了不可容忍的迂回、软弱与不确定性。

“窗口?干扰?”她站在中央全息图前,赤红的眼眸燃烧着压抑的火焰,声音因极力控制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我们牺牲了O,牺牲了E老先生,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偷偷摸摸、像黑客一样寻找后门的机会?!”

她猛地挥手,指向地图上那些代表着致命节点的猩红标记:“我们拥有力量!足以焚山煮海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像老鼠一样在它的规则缝隙里钻营?我们应该集结所有力量,找到它最核心的‘动力源’或者‘处理中枢’,然后,用最猛烈的方式,把它炸上天!”

她的“爆破”方案简单、直接,充满了破坏的美学。倾尽“织网”全力,不计代价,强行轰击“神骸”的核心功能节点,引发系统性的连锁崩溃,最终达到彻底毁灭的目的。

“F,冷静点。” V揉着眉心,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O的数据明确显示,强行攻击核心节点的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并且会引发远超‘锚点’级别的规则反噬,那可能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云云的方案虽然冒险,但至少提供了接触和理解目标的可能……”

“理解?” F嗤笑着打断他,目光锐利地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云,“理解一个把我们当成养料和实验品的怪物?理解它为什么选择这条绝望的道路?云云,你还在做着和它‘讲道理’的梦吗?它如果有道理可讲,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点燃空气:“我们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一群被关在斗兽场里的奴隶,不想着怎么砸烂牢笼,却整天研究角斗士老板的心理状态!这荒谬至极!”

云云终于抬起眼,迎向F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砸烂牢笼,然后呢?”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F的怒火,“如果牢笼之外,是更深沉的黑暗,或者,砸烂牢笼的行为本身,就是角斗士老板期待的‘最终表演’呢?”

她站起身,走到全息地图前,指尖划过那条由O的生命勾勒出的、曲折而危险的路径。

“毁灭很简单,F。但毁灭之后,我们是否能确定,不是坠入另一个,或许更糟的循环?‘神骸’本身就是上一个文明失败的产物。重复它的老路,用暴力终结暴力,最终得到的,很可能只是另一个形态的‘神骸’。”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眉头紧锁的V,沉默但眼神闪烁的S和A,隐藏在数据流后面无表情的T。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为下一个‘神’。我的目标,是让‘神’这个概念,连同它制定的这场残酷游戏,彻底成为历史。”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先理解它为何‘只能’如此,找到它逻辑中的‘死结’,然后,不是毁灭,而是‘解构’它。”

“解构?” F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她摇着头,红色的长发如同愤怒的火焰般甩动,“用你的‘质问’去解构?云云,你太天真了!也太傲慢了!你凭什么认为,一个能设置这种规则的存在,会理会你的质问?”

理念的冲突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不再是策略之争,而是道路之争,是生存哲学的根本对立。

F坚信力量即真理,唯有彻底的毁灭才能带来新生,哪怕与之偕亡。

云云则看到了毁灭背后的空洞,她追求的是根源性的颠覆,是超越现有框架的终极答案,哪怕这条道路更加孤独、更加艰险。

“所以,这就是你的最终决定?” F看着云云,眼神中的火焰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失望、决绝和冰冷杀意的神情,“带着剩下的人,沿着这条软弱的道路,去进行你那可笑的‘哲学审问’?”

云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让F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疏离。她忽然明白,她们早已站在了不同的悬崖边上,看到的,是不同的风景。

“很好。” F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她周身压抑的火焰能量骤然爆发,赤红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据点,温度急剧攀升。

“我,灰烬之狐,在此宣布,脱离‘织网’。”

她的声音如同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愿意追随我,以火焰净化这绝望根源的人,站到我身边来!”

短暂的寂静。

S和A对视一眼,微微摇头,向云云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她们更倾向于云云的冷静与控制。

V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未动,他的立场更偏向于云云的理性方案。

T依旧隐藏在阴影中,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人站到F的身边。

孤身一人。

F的脸上掠过一丝自嘲的苦笑,但眼神中的决绝丝毫未减。她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或者说,她本就不需要同伴,她只需要贯彻自己的信念。

“那么,再见吧,云云。” F的声音低沉下去,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或者说……永别了。”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警告,没有预兆,F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红流光,目标直指云云!这不是切磋,不是试探,而是蕴含了她全部力量、全部意志的必杀一击——『红莲·焚城』!

压缩到极致的火焰不再是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毁灭性的苍白,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金属墙壁瞬间汽化,空间都为之扭曲!她要在这里,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自己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她要清除这个她眼中最大的“障碍”!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云云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甚至没有后退。

『超凡感知』早已捕捉到F体内能量奔涌的每一个细节。

『精密精神干预』如同无形的手术刀,瞬间切入F狂暴的情绪浪潮之中——不是硬撼,而是引导,将她那焚尽一切的怒火,引向了一丝因孤身奋战而不可避免产生的、细微的悲凉与彷徨。

同时,云云的身影变得模糊,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环境交互与计算』让她提前零点零一秒,预判了苍白火焰最核心的冲击轨迹,脚下看似随意地一错,身形以毫厘之差,与那毁灭性的光柱擦肩而过!

轰——!!!

据点厚重的合金墙壁被直接洞穿,熔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外面荒芜的景象映入眼帘。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据点内的设备掀得七零八落。

F一击落空,毫不迟疑,身形闪烁(『闪』),瞬间出现在云云侧翼,包裹着苍白火焰的手刀直劈云云脖颈!

云云依旧没有硬接。她手腕一翻,那个钥匙扣大小的黑色泰迪熊落入掌心,瞬息间膨胀至半人高,如同最忠诚的盾牌,挡在身前。

嗤——!

苍白火焰与泰迪熊漆黑的材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却未能将其瞬间摧毁。那对由晴晴骨灰烧制的眼睛,在火焰的映照下,仿佛流动着幽暗的光。

与此同时,云云那无声无息的精神冲击——『湮灭神经穿刺』——如同最致命的毒针,穿透了F因全力攻击而略微松懈的精神防御,直刺其意识核心!

F发出一声闷哼,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苍白的火焰也为之摇曳。云云的精神攻击,精准地放大了她内心那丝被引动的悲凉与决绝背后的空虚感。

就是这一瞬!

云云眼中寒光一闪。她没有选择趁势追击下杀手,而是将凝聚的力量化为一股柔中带刚的冲击,狠狠撞在F的胸口。

砰!

F的身影倒飞出去,撞在残破的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周身缭绕的火焰瞬间黯淡下去。她单膝跪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云。她没想到,云云的实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达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更没想到,云云在最后关头,竟然……留手了。

“为什么……” F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

“你的火焰,不应该熄灭在这里。”云云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至少,不应该由我亲手熄灭。”

F死死地盯着云云,看了许久。最终,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向那个被自己熔出的窟窿。

“你会后悔的,云云。”她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那份决绝却未曾改变,“当你还在试图和怪物讲道理的时候,我会用我的方式,为这个世界,轰出一个答案!”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跃出窟窿,化作一道黯淡的红光,消失在废土的天际线。

据点内一片狼藉,只剩下沉默。

云云站在原地,看着F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以F的性格,她一定会去寻找“神骸”的核心节点,执行她那孤注一掷的“爆破”方案。

那将是一条,有去无回的单程路。

背叛,源于理念的不可调和。

抉择,早已在道路分岔时注定。

而孤独,如同蔓延的冰霜,进一步包裹了云云的心脏。

“织网”的核心,已然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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