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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闫家古镇

昏礼热闹地拉开了序幕,浩浩荡荡的游街队列,整整齐齐地沿着巷子,像一条赤红的河流,蜿蜒着向若河街流去。

蹄铁的笃笃声藏在锣鼓敲打的乐声里,马匹走的并不快,唐知言还算应付的来,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挺直脊背夹紧马腹,尽量自然地跟着马的步伐晃动。

人群组成的河流缓缓前进着,很快就到了交叉口,锦色的绸缎下,灯笼前早就站满了人。

牵着白驹的马夫熟练地往左转,整条队伍拐了弯,提着花篮的少年们做好了准备,手伸入篮中握住了一把铜币,在走出巷口的一瞬间撒了出去。

唐知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民众弯着腰,眯着眼,趴在地上找着那些沾着泥土的铜币,为了抢夺甚至和一旁的人大打出手。

喜庆的氛围变得癫狂,赞美的言辞回荡在空中,可随着一把又一把的铜币撒出,若河街内只剩下趴下的人,他们再也没空去夸赞了。

走了一阵子,游街的队伍停在了虹桥前,白马转了个弯,长长的队伍对了个折,沿着原路转来过去。

唐知言在掉头时就注意着自己的视线,干脆抬起头往金佛的方向看去,他记得第一次遇见游街队伍的时候,他们是往寺庙的方向去的。

果不其然,掉个弯的队伍略过了一开始的岔道口,往前又走了一段,才往左转。

马蹄声率先踏入巷子里,两侧的房屋挡住了逐渐变暗的阳光,这条人组成的溪流没入了昏黄里。

铜币敲在地面上的声音终于停下,若河街逐渐恢复正常,人群散了开来,面店老板擦了擦脸上的肿包,珍惜地把战利品放进面汤。

锣鼓声依旧吵喧闹着,可人们脸上的表情怎么也称不上快乐,他们矛盾地前行,直直抵达寺院的大门。

两侧的旗帜垂了下来,马夫拽了拽缰绳停了下来,粗糙的手扶住雪白的皮毛,回头向少爷躬了躬身。

唐知言知道,这是示意自己要下马了,他拂过身下的长鬃,这回可没有人给自己送马凳了。

不过,也是一次很好的骑马经历了,在之前那些两点一线的生活里,他可从来都没有去上过什么马术课,连旅游的机会都没有。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缰绳,手撑着马鞍,踩在马镫上的左腿用力伸直,一个转身将自己从马上带了下来,衣袂利落地划过,赤红的身影落在地上。

比起上马的端庄,下马的动作带了份潇洒和痞气,唐知言的手还扶在马鞍上,双脚已经落到了地上。

好像没有那么难?

一旁候着的仆役看主人下来了,立马上前说道,“小姐还在轿子里等着呢。”

“好。”唐知言微微颔首,朝着队伍的尾端前进,控制着时间不与混在人群的纸人对视。

八个轿夫缓缓蹲下,哐当一声闷响,裹满白纱的轿子落了地,头顶的红花颤了颤。

一只手轻轻拨开白色的素纱,里面的人漏了出来,闫栖迟微微弯腰,踩着轿子边上的木杆,直接跳了下来。

唐知言听着身后仆役的嘱咐,他走上前抬起手,掌心向上,朝着闫栖迟的方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两边修长的手交叠着,冷玉和暖玉指节相扣,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影若现。

这时,唐知言才注意到对方的虎口处,飘起了淡淡的白雾,而之前自己被蜡油烫起的细小水泡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用力,牵住了那苍白但温热的手,带着闫栖迟往寺庙走去。

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诵经声和木鱼的声成为了这场游街的底色。

两人牵着手跨过门槛,繁盛的寺庙今天一个香客也没有,仿佛被提起清了场,面前空旷无比,只有几个僧人还在走动,看见这对新人还主动行了礼。

唐知言一眼就看见巨大香炉旁的和尚,是那个净慈师父,他手拿着一捧线香,面带微笑着看着踏进门槛的两人。

红锦的靴子踩着青石板,布料滑过石面,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在香炉前,净慈师父走了上来,给两人递上了线香后,微微一笑,站到了一侧。

两人跟着他的示意,将线香靠近炉中的星火,等到点燃后,才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金色的佛陀鞠了三次躬。

唐知言差点把手里的线香捏断,思维疯狂转动,提防着泛起的灰色烟雾。

不过,幸好一切都很正常,仪式下的金佛安静了下来,这里像是真正的寺庙,没有给任何人回应,

他暗暗松了口气,抬脚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插入香炉的灰烬里,牵起闫栖迟转头就走。

“等等。”一旁笑着的净慈师父开了口,追着二人赶了过去,“你们要把这个带回去。”

唐知言低下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铜铃,它不是那种精巧可爱的形状,而是像茶碟加上茶碗一起倒过来的情况。

这种样式,和闫宅中八角亭上挂着的风铃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点了点头就向净慈师父告别,手上的铜铃轻响,加快了脚步跨出了寺院的大门。

唐知言先把闫栖迟送回了轿子上,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等纱帘重新遮住内里的样貌,才转头往最前方走去。

他的手指拂过铜铃上的凸起,除了形状比较怪异,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离远看根本观察不出来。

这个铜铃绝对是那个八角亭的最后一个,这些和那些纸片上的墨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思绪转动着,他很快就走到队伍的起始。

唐知言看着面前这匹温顺的白马,牵住了它的缰绳,长腿抬起搭上了马镫,用力把身体往上一抬,稳稳的跨坐了上去。

身后的仆役连忙上来整理散落的衣摆,等彻底理顺了才告退。

而坐在马上的他,看着手心里的缰绳,又看了看系统面板,究竟是自己可以做到还是系统对力量的加成呢。

“出发吧。”

马夫在一旁恭敬地低着头,“好的,少爷。”

白驹的马蹄声响起,赤色的长流重新滚动,安静的巷子又热闹起来,唢呐再一次吹响,好像停下的那一阵子只是个错觉。

游街的队伍沿着整个寺庙绕了一圈,才往回走着,唐知言骑在马上颠簸,看着天边赤红的云朵,太阳要准备落下了。

穿过巷口,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这次游街的队伍要去牌坊那拐个弯,铜币叮叮当当地洒落,沿街的人们欣喜若狂的捡着。

唐知言甚至又看见了虹桥那端的面店老板,对方估计就是靠着这份勤劳,才能活这么久吧。

红绢花混着黄昏变成了橙色,队伍踏上了回程,喜乐尽情地响着,忽略乐手们脸上死板的表情,这倒还称得上是场盛大的昏礼。

队伍在闫家门口停下了,门口候着的杂役连忙高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不用马夫提醒,唐知言直接翻身下马,往轿子的方向走去,伸手握住挑开白纱的手,用手背拂开另一侧的帘子,将人接了出来。

嫣儿站在门口,看着两个牵着手的新人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祠宗等着了,二位随我来吧。”

踩上石台阶,踏入大门的唐知言扫过面前的景象,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挑了挑眉。

面前的正厅摆满了红木桌椅,宾客坐地满满堂堂,堆叠的碗盘里混着看不清样子的荤腥,和地上散落的螃蟹,散发出腻人的香味。

空气的酒味刺鼻的发臭,别着红绢花的仆役们提着酒壶来回忙碌着,顺便还要把喝得烂醉的客人拽回桌子上。

面前全是陌生的面孔,这帮人直接不管昏礼的两个新人就直接办起了宴会,看来少爷和小姐的身份妥妥地就是家族的牺牲品。

“后院里还有火盆要跨呢。”嫣儿边说,边带着两人从宴会场里径直穿过。

一旁的醉汉看见了,连忙端着酒杯过来,胳膊伸直了就往唐知言脸上怼,“新郎回来了怎么不喝啊!”

唐知言屏住呼吸侧过身避开了那股酒臭,那醉汉还是不依不饶的凑了上来,本来就憋着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抬起腿一脚把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东西直接踹了出去,知不知道社畜最烦劝酒的垃圾。

醉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手指着唐知言,“大逆不道,你竟然敢对你堂叔动手。”

唐知言把闫栖迟拽到身后,避开另一个想戏弄新娘的醉汉,扫了一圈都在看戏的宾客们,低头又踹了那堂叔一脚。

“我连你哥都不在乎,你又是什么东西。”打不过你哥,我还打不过你吗?

说完,他转头就牵着闫栖迟往祠堂走去,什么仪式,被他们折腾吗,又不是不知道祠堂在哪。

站在一旁的丫鬟连忙跟上,还笑着的脸立马扭曲了起来,眼中怨怼怎么也遮不住。

嫣儿跑上前,刚想劝两句要尽孝道的话,就被回头的闫栖迟吓了愣住了,那是什么眼神,比那些想要抓她回去的恶鬼还要可怕。

唐知言感受到身侧的停顿,回头看了一眼闫栖迟,却发现那个丫鬟面色不善地跟在了后面,他烦躁地皱着眉,大概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只是个回忆而已,他这么想着,但还是开口了,“你是想遵守规矩,还是想麻痹自己的苦难,你自己清楚。”

说完,唐知言就继续往祠堂走去,这世界的一切已经是个烂账了,有罪也好,无罪也好,都没什么意义了。

被抛在身后的丫鬟,身体微微颤抖,说实话,她已经听不清什么了,眼睛里,脑子里全是那些扭曲糜烂的管道,它们把自己沿着土地的裂缝拖进了地狱。

她夹在两侧的院墙中间,蹲了下去抓挠着了自己的脑袋,疯狂的尖叫着,想把里面的东西拔出来。

端坐在祠堂的闫夫人,捧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眼神微眯,她在嫣儿身上下的记号不见了。

院门被推开,本该肃穆的地方被打扮的喜气腾腾。

唐知言抬脚踏上了丝织地毯,看着前方端坐的两个掌权者,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院中。

一旁等候的司仪看着两个新人来了,连忙上前示意他们再往前走点,又看看新娘没了的红盖头,可上方两位祖宗都没说话,他也就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了眼供台上燃着的香,又抬头观察着黄昏的颜色,终于,在夕阳变得赤红的时候,他拿起礼簿,高声说道。

“吉时已到!”

无关的仆役们退了下去站到了院外,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五个人。

“两位新人入堂!”

“一拜天地!愿良辰吉日,天地见证,喜结连理,佳偶天成!”

唐知言转身看着朱红的大门,垂下眼睑遮住所有点情绪,弯下了腰,眼角的余光里飘过雪白的发丝。

“二拜高堂!愿祖宗庇佑,世代传承,福寿绵长,繁荣昌盛!”

回到原位,抬头望着端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两个人,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想着自己没什么计划的打算,手下按住那把金色的剪刀。

“夫妻对拜!愿早生贵子,喜得麟儿,子孙绕膝,家族兴旺!”

听着这个贺词,唐知言真的有点泛恶心了,他看着面前的闫栖迟,烟雾环绕着他的脸颊,束起的白发显出了一丝英武,这样的精怪却被困在这么一个婚礼中。

“礼成!敬茶!”司仪收起礼簿放到案桌上,端着托盘走到了两位新人身旁。

唐知言的指尖刚碰到茶杯的边缘就顿住了,一瞬间,指腹就变得通红,疼痛席卷上来。

他抬起眼看着高台上悠闲坐着的两人,指节用力,扣住了滚烫的茶汤,板着一张脸,抬步踏上了台阶一层,两层,跨过门槛。

停在了闫夫人面前,看着她嘴角的笑容,顺从地轻轻蹲下身子,一脸不甘地把茶杯向上递去。

没等她慢悠悠地刁难,蓄势待发的小腿猛地用力,唐知言整个人向上弹起,左手握住滚烫的茶杯直接怼到了闫夫人的正脸上,滚烫地热水全部浇了下去。

刺耳的惨叫声响起,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右手抽出金剪刀,对着固定好的颈侧狠狠捅了进去,又快速抽出,对着心脏补了一刀。

血洒满了整个祠堂,老爷已经反应过来了。

唐知言抬脚把整个供桌直接踹翻拦住老爷,乘其不备捅进了对方的腰侧,炉子里燃着的线香摔在地上被血液浇灭,

可惜没什么效果,面前的老爷双眼变得赤红,头发开始蔓延,指甲伸长,旁边瘫在太师椅上的夫人也抽搐着想要起身。

很像那天晚上女鬼的症状,唐知言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院内的水缸旁,拿起备着的水瓢满满舀了一勺,往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上面泼。

滋滋的声音响起,水雾弥漫,这些水确实减缓了怪物们的动作,可他还能清楚的看见伤口在缓慢地愈合,又上去补了两刀。

在唐知言动手的时候,闫栖迟有一瞬间是愣住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趁着司仪尖叫着逃跑,外头的丫鬟和杂役们乱做一团,用白雾阻拦了他们的脚步,先把院门关上锁死。

等他回来就看见乱糟糟的房间里全是水,看见唐知言一趟一趟地舀着水往祠堂里浇,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回来了。”唐知言听见笑声回了头,他看见对方在自己动手时候就跑去关了院门,“你这样不算违背人设吗?”

“说不定她当时是想把所有人杀了,可这两个人却活下来了。”

唐知言听着这话弯了弯眉眼,“也是,不该小瞧她的,是我的问题。”

朱红的大门被哐哐敲响,门外的仆役们反应过来叫了侍卫。

“记忆要结束了,你也该回去了。”闫栖迟把怀里的刀抽出来扔到地上,走上前握住唐知言拿着剪刀的那只手,“我准备的东西好像用不上了。”

白雾的怪物握住那把沾满血的金剪刀抵住了自己的心脏,不顾那想要抽回手的力道,坚定地捅了进去。

“能遇到你,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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