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厅里，小厮端来道道珍馐，美人窈窕斟上酒。
一白一红两位女子开始舞蹈，云裳轻拂，腰若无骨，穿梭于客人之间。酒香与女人香交融，惹人心神荡漾。
左玉清的心思不在玩乐，只陪老板们喝了三杯酒，便退席离开。他走后，老板们玩得更加畅快，面红耳赤，对着美人指点抚摸，不知今夜何花落何家。
离席后，左玉清没有离开，反而去了三楼账房找言如雨，借机询问酒楼收益、检查账本。言如雨早有准备，将账本一一汇总，方便核对。
这时，账房外传来呵斥扭送声，小厮小心翼翼地禀报：
“东家，掌柜的，这儿有个人，需要您看一看。”
左玉清不悦，示意言如雨开门。
两个小厮押进来个醉酒的年轻小伙，身体虽歪七扭八，神情却桀骜不驯。
小厮解释：“这人打碎了大堂的青玉摆件，不仅没钱赔，还说自己是祁家的二公子。小的无法定夺，只能带过来。”
左玉清没心思理会，只看了言如雨一眼，后者会意，朝醉酒年轻人走去，说道：
“听说祁家二公子不学无术，被赶出家门。即便如此，子债父偿，天经地义，他既说自己是，那就带他去祁家要钱吧！”
一听说要找家里人，醉酒的年轻人立马清醒，撑着墙胡乱摆手，让言如雨别找他家里，打碎的东西他会想办法赔。
小厮担心东家和掌柜以为他说谎，赶紧找补：“你刚才明明说没钱赔，我才押着你来麻烦东家和掌柜的，现在又说赔，别是一听说要找祁家，心虚了吧！你到底是不是祁家的！”
被怀疑捏造身份，醉酒年轻人感到被侮辱，他拿出一块青竹玉佩，上面刻有“祁”字。“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祁字！你尽管出去打听，祁家二公子祁文裕，看看是不是我！”
左玉清抬眼，言如雨明白了意思，拿过玉佩交给左玉清——的确是祁家的玉佩，上刻有竹，代表中直家训。他有了几分耐心，亲手交还玉佩，开口对祁文裕说第一句话：“祁家书香门第，家风严谨，为何赶你出门？”
祁文裕侧开头，不甘地说：“我要开书院，他们不耻，说我不学无术。”
左玉清：“祁家本有书院，你开书院不足为奇，他们为何不耻？”
祁文裕：“他们嫌我开的书院功利，是下等人做的事。”
左玉清：“怎么个功利法？”
祁文裕：“造粗纸，印便宜的书，卖给买不起好书的书生。他们说我的书低等，只为科考，不是做学问的正道；只为赚钱，不是读书人所为。可是，科考考的也是正学，我卖便宜书，让更多人学正学，怎么不耻了！是能赚钱，难道赚钱就不耻吗？”
读书人不愿把赚钱放在明面上，所以祁家认为祁文裕的行为不耻，不同意其开此种书院。
作为纯纯的生意人，左玉清不觉不耻，反而觉得主意好，“你开书院的钱够吗？”
祁文裕抬头看了左玉清一眼：“家里不支持，我的积蓄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左玉清：“差多少？”
祁文裕不好意思，“我只有两千两，买院子、建工坊、招工人，远远不够。”
左玉清点头，“既然这样，你去厢房休息一晚，我们明白再谈。”
祁文裕委屈地说：“你那青玉摆件多少钱，我的书院不开了，钱拿来赔你。”
左玉清笑了，“明日再说吧。”
祁文裕说：“今日之事，请你一定不要让我家里知道。”
事后，左玉清让言如雨准备一万两银票和一张契约，写明合伙开办书院之细节，如出钱多少、利益划分等。其中有一条特殊：祁文裕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书院与左玉清有关。
“这是为何？”言问。
“书院若成了，我另有他用。”左说。
可是，言如雨心想：这钱从酒楼拿，却不用于酒楼，年底计算收入时，岂不白白少了一万两。无奈是东家的要求，只能打开钱柜的锁，拿出银票。
不料左拿了银票后说，“钱先从你这里拿，明日我让管家补回来，给你平账。”
言如雨心中满意，面上却客气地说：“不用补了，酒楼的钱就是您的钱，来回转手也是麻烦。”
左玉清不同意：“不行，要补。一来，酒楼没钱平时不好周转；二来，年底各商铺算利的时候，你才好说话；三来，公私不分的头绝不能开，手下的人学去，生意就乱套了。”
方才，言如雨拿钱本有顾虑，现在顾虑消了，反而佩服起东家。既然东家公私分明，言如雨又想到一件事，于是笑着问：
“那祁文裕打碎的青玉摆件，您不打算让他赔偿的话，是不是也要钱折算给我？”
左玉清也笑了：“也对，是得折算。这样，你另起一张欠条，写明祁文裕欠我青玉钱，五百两银子，一年内还清。这五百两合着一万两，明日我一并让管家送来。”
次日，祁文裕醒来，感觉头痛无比。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厢房，桌椅茶具、古董摆件等，一应俱全；鼻尖隐隐有香气安眠，床褥被子柔软精细。
忽而，他注意到房间里的桌上摆有三叠纸，一副笔墨。他起来，看清了是哪三叠。
第一叠是银票，数一数，共一万两。第二叠是合伙契约，上书开办书院事宜。第三叠是欠条，折算打碎的青玉。
祁文裕隐约猜到了意思，却不太敢相信。开书院是日思夜想的梦想，如今，钱就在面前，诱惑可想而知。
意欲提笔画押，笔未落下、疑虑升起：素味平生，他们为何帮助自己？
搁下笔，与此同时，有人敲门：
“祁公子，我是言如雨，可方便谈一谈？”
祁文裕去开门，入眼一张俊美的脸：“言掌柜，久闻大名。”
言如雨代左玉清来谈开书院的事，进门后，见契约还没签，知道祁文裕心有疑虑：
“你是在想，我们为何帮你，对吗？”
祁文裕默认。
言如雨：“这不是帮，是合作。左老板帮你开书院，是觉得你的做法能赚钱，所以想出钱跟你合伙，利润五五分。”
祁文裕：“钱都是他出，利润为何五五分？”
言如雨：“论出的本钱，利润本不该五五分。但是东家说了，书院是你的主意，平时也要你来管，除此以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与这家书院的关系，答应了这些条件，利润才是五五分。”
祁文裕又问：“为何不能让人知道他和书院有关？”
“这你不用管，只说答不答应。”
祁没接话，反而又问：“如果我失败了，这钱，你们会找我家要吗？”
“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左老板说了，若书院开不下去，清算清算，剩多少钱退给他就行。怎么样，你可答应？”
思虑再三，祁文裕终是签下了契约——他太想做成这件事，证明给家里人看。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书院将对左玉清有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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