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商会捐了银子,捐钱单子送到林康胜手上。百万余两,他很满意,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似乎在说:看,这是无生门的实力!
次日,他没有耽搁,趁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捐银单子和银票呈给圣上,并趁机提出发放粥米贴补的事,想借此邀功。
不料,圣上心系战事,虽收下了钱,却不同意发放贴补:
“京城商会识大体,实是有心了。只是,眼下前线吃紧,这些银子就先充作军费了!”
林康胜傻眼了,郁闷不已,好不容易筹了银子,却花不到想花的去处上。于是,他想出了个主意,逼迫圣上不得不发放粥米贴补。
回府后,他吩咐管家向百姓散播谣言,说圣上即将下旨发端午贴补,大家要对圣上感恩戴德才好。他想,先形成势不可挡的民意,以民意影响圣上心意。
几日后,京城果然流言四起,大街小巷,男女老幼议论地沸沸扬扬。大家都盛赞,圣上体恤万民,乃真龙天子。更有甚者,有人自发立起“长生牌坊”,为圣上仁德祈福;还有人到宫墙下,对着皇宫叩拜,说些谢恩之语。
三人尚能成虎,何况上万人。一时间,连圣上都怀疑做梦应允过此事,这才传了出去。然而,那是一时的糊涂想法。
圣上明白,这是有人把他架在火上烤,逼他发钱。
眼下,前线用度紧缺,国库无力支撑,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还有人居心叵测,妄想掏空国库,是想看他拿不出钱出丑,进而失去民心;还是变相剥削前线用度,期待打个败仗?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一开始,朝臣们出主意,认为流言是无根之水,流走便没了。意思是,过段时间,流言自会消失,无需特意理会。
然而,事与愿违,端午将近,加之人丁税接着在收,民间情况愈演愈烈,怨声载道,大有不发钱便暴动的趋势!
圣上这头老虎,如今骑虎难下。他势必揪出流言的来源,严惩不贷,五马分尸!突然,他想起林康胜主动献银子的事,怀疑是林在背后搞鬼。
此时,林康胜最该暂避锋芒,不料他急功近利,竟自信满满,单独求见圣上,妄想谏言后全身而退。
他以为商会的银子如甘霖,可解圣上之渴。但是,银子来自民间商会,林康胜作为吏部尚书,一度呈出捐银单子本就不妥。(民间商会可以向朝廷捐银,但按规矩,要走户部,而不是吏部,林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只顾邀功,却暴露了其与民商勾结)
先前,圣上得益于国库充盈的喜悦,没有深究银子的来处,只当是商会之人懂事。然而此刻,林康胜单独求见,并说可解圣忧时,他的心思有了不同:
“解忧?朕何忧之有?”
一时间,林康胜沉浸自己的计划中,没有听出言下之意:
“圣上,粥米贴补的流言愈演愈烈,臣以为百姓的见识如浮萍,跟着水波走,不得不重视。所以,臣斗胆谏言,将先前京城商会筹集的银子,暂且用于发放贴补。军费一事,圣上可让他们再筹一次钱便是,量他们不敢不从!”
圣上两眼微眯,紧盯着林康胜,“林爱卿,你说百姓的见识跟着水波走,那这次的水波从何而来啊?”
林:“这……微臣不知。”
“是嘛?朕记得,粥米贴补的事,是你最先提出来的!”
林心虚不已,当即跪下:
“圣上明察,贴补是微臣提出的不假,但圣上并未允准,微臣岂敢胡言乱语。当时殿内百官都在,还有奴才侍卫,想来不知是谁在外多嘴了一句,流言便以讹传讹了罢。”
这番说辞明显在推脱责任,圣上没有理会,只慢条斯理敲击案桌,说:
“朕还记得,商会捐银按例该找户部,怎么上次捐的银,是你吏部呈上来?”
遭了,林康胜心想,这不正好暴露了私交吗!现在否认也晚了,怎么办?
林冷汗直冒,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又听圣上说:
“莫不是钱就是为流言准备的?林爱卿和京城商会,真是神机妙算啊!”
心中一惊,林康胜想,完了。
情急之下,他病急乱投医,磕头狡辩:
“圣上明察,微臣不知流言从何而起。流言四起之时,微臣也替圣上头疼。当初,京城商会找到微臣捐银,微臣没有多想,只想替圣上尽心,便原封不动地送来了!”
“你的意思,是京城商会散布的谣言?”
林心中觉得对不起左玉清,平白无故拉他淌这趟浑水。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这个……微臣也不知道啊!”
圣上心想,钱定是要的,民情激越,发粥米贴补已成定势,有钱才能发下去。但是,钱的来源是个问题,短暂权衡后,他做出决定:
“粥米贴补,朕自会发放。至于你,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就留在这偏殿吧!”(意为软禁)
圣上甩手走出偏殿,外面随后传来落锁的声音,还有侍卫佩刀巡逻之声。
林康胜瘫在地上,心想,这次全完了。他想到这一切的起源是父亲的家信,心中忙不迭叫苦:父亲啊,这次您害苦儿子了!圣上认为我居心不良,保不齐是杀头之罪啊!
御书房这边,圣上眉头紧锁,手上佛珠快速转动,显示出他的焦躁。
他认为,林康胜肯定勾结了商会,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勾结目的耐人寻味。为了邀功得重用,还是觊觎更高的位置?
本来,官商来往,不是稀奇事,只要不放在明面上、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这回,先有商会主动捐银百万两,后有流言沸沸扬扬,难不成只是为了发个粥米贴补?谁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貌似谁都不能啊!
气氛压抑,随侍太监瑾公在旁,小心翼翼观察主子神色。他想了想,提出:
“圣上不必烦忧,捐银之事,只用把商会的左玉清召来,一问便知。”
圣上觉得有理,同意了瑾公的提议,同时叮嘱道:“你不可耽搁,即刻去召他进宫,记住,不能让他有机会离开你的视线,也不能与任何人交谈。”
退出御书房后,瑾公擦了擦额头冷汗,长呼一口气,感叹差事不好当啊!
瑾公去左家传召,感叹内里之简雅,与先前的想象大不同。
他听说左家商行生意颇广,以为左玉清定是住的富丽堂皇。没想到,一进屋竟是书墨香扑鼻而来,账本整齐堆放在书架上,另放了文学典著等。墙上挂了几幅字画,皆是山水、竹柏等表示气节之物,连瓷瓶上刻画的也是竹节等样式。
管家带领瑾公进入内堂,并细心询问其爱喝什么茶。瑾公摆手说不喝,圣上着急见他东家。
这时,左玉清来了,听说圣上召见,内心惊讶,但圣命不得不遵,于是请瑾公稍等,让他换件体面衣裳。
瑾公摆手,不让左玉清换,仍说圣上着急见他。
左玉清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事情不妙了,他给管家一个眼神,管家去准备“意思”。所谓意思,就是为了对瑾公意思意思。
与此同时,左玉清轻声问瑾公:
“瑾公公,不知圣上急着召见,为了何事?”
瑾公摆手不愿说,催促左玉清跟他走。
这时,管家带着“意思”回来了,是一袋子金元宝。瑾公看到金子,笑了,心领神会装入口袋,接着说:
“左老板,不是我说你,捐银子不捐给户部,捐给吏部尚书做什么,又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白惹圣上疑心。”
话说到此,左玉清明白了,连忙感谢瑾公。瑾公在内堂巡视了几步,转眼看上了刻画竹节的镂空雕刻瓷瓶:
“这瓷瓶雕刻精美,薄可透光。我的卧房里正缺镂空物件点灯,倒是合适。”
左玉清招呼管家:
“管家,将瓷瓶装好,多装些意思,私下送去瑾公公的宅子。”
瑾公笑道:
“不愧是左会长,识人冷暖!那走吧,跟我进宫面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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