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上“燃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林砚之眼睛发疼。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跟踢到站台边缘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响动，在这死寂的雾色里格外清晰。
“燃料……”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指……像刚才那个阴影一样的东西？”
沈彻没立刻回答，指尖轻轻划过海报上模糊的字迹，像是在触摸某种危险的边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目光扫过林砚之紧绷的侧脸：“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什么意思？”林砚之抬眼看向他，眼里满是困惑。
“这里的规则，显然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沈彻的视线投向站台两侧浓得化不开的雾，“‘滞留者’的定义是什么？‘燃料’又具体指什么？没说。”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未知的规则，才是最危险的。”
林砚之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刚到这里时，还试图用建筑设计的逻辑去拆解这个空间——金属盒子的尺寸、旋转门的结构、站台的承重……可现在看来，这些现实世界的逻辑，在这里根本行不通。这里的规则，藏在浓雾里，藏在生锈的铁轨下，藏在那列诡异的火车和模糊的海报里，甚至可能藏在沈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开始重新打量这个站台。刚才光顾着紧张，竟没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站台的墙壁是斑驳的砖石结构，不少地方已经风化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泥土。除了那几张泛黄的海报，墙壁上还刻着一些杂乱的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或石块留下的，横七竖八，看不出任何规律。
“这些划痕……”林砚之蹲下身，手指拂过一道较深的刻痕。那痕迹很新，边缘还带着未完全脱落的石屑，不像是常年累月形成的。
沈彻也蹲了下来，视线落在那道刻痕上。“像是最近留下的。”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灰黑色的粉末，“不止一道。”
两人沿着墙壁往前走，果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几道类似的划痕，有的浅，有的深，分布得毫无章法。最深处的一道刻痕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
林砚之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是之前来过这里的人留下的？他们想表达什么？”求救？还是警告？
沈彻没说话，只是从地上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在离那些划痕不远的地方，轻轻划了一道短横线。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仪式感。
“你在做什么？”林砚之不解。
“标记。”沈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如果我们需要折返，至少知道哪里走过。”
林砚之看着那道新鲜的刻痕，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荒谬感。在这样一个连时间都无法确定的诡异地方，标记走过的路，真的有意义吗？
可他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至少，沈彻的举动让他觉得，他们不是在漫无目的地等待，而是在做些什么。
两人继续沿着站台往前走，雾气似乎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流动，时浓时淡。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迷得人眼睛发涩。林砚之注意到，沈彻走路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观察着两侧的雾，像是在防备着什么突然从雾里冲出来。
“你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事吗？”林砚之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实在太好奇了，沈彻的冷静和警惕，都不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诡异环境的样子。
沈彻的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他一眼。昏暗中，他的眼神依旧很深，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
这个答案在林砚之的意料之中，却又让他有些失望。他撇了撇嘴，没再追问。沈彻不想说的事，问再多也没用。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低语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模糊，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同时说话，又像是只有一个人，用气音在诉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你听到了吗？”林砚之立刻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沈彻也停了下来，眉头微蹙，侧耳倾听。“嗯。”
低语声时远时近，像是来自站台的任何一个方向，又像是从雾的深处钻出来的。林砚之努力想听清内容，却只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音
节，像是“……车……来……”，又像是“……留……下……”。
“是人的声音吗？”林砚之的声音有些发紧。如果这里还有其他人，是和他们一样被带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沈彻没回答，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折叠刀，刀身很薄，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他把刀打开，握在手里，刀尖朝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拿一支笔。
林砚之看着那把刀，心里咯噔一下。沈彻竟然随身带着刀？这更让他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别靠近雾太浓的地方。”沈彻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应。”
林砚之连忙点头，下意识地往沈彻身边靠了靠。他能感觉到，那低语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甚至能隐约听出一点女人的呜咽，夹杂在其中，透着说不出的哀怨。
“救……救命……”一个微弱的女声，突然从左侧的浓雾里传出来，带着哭腔，像是受了重伤。
林砚之的心猛地一揪，几乎是本能地想往那边走：“那边有人！”
“站住。”沈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别去。”
“可是她在求救！”林砚之挣扎了一下，想甩开沈彻的手，“万一她和我们一样，也是被带到这里来的呢？见死不救不太好吧？”
沈彻的眼神冷了下来，紧紧盯着林砚之的眼睛：“你怎么知道那是‘人’？”
林砚之被他问得一愣。
“这里的东西，未必长着人的样子，却可能模仿人的声音。”沈彻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敲在林砚之的心上，“刚才车厢里
的阴影，你以为是怎么出现的？”
林砚之的动作僵住了。是啊，他怎么就能确定，那声音的主人是“人”呢？在这个连火车都会凭空出现、阴影能随意消失的地方，任
何看似正常的事情，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可是……”他还是有些犹豫，那哭声太过真实，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让他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听着。”沈彻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在弄清楚这里的规则之前，任何多余的同情心，都可能害死你，
还有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变成‘燃料’的话。”
“燃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林砚之心里那点微弱的冲动。他看着左侧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那哭声还在继续，甚至越
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人影从雾里冲出来。
他攥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那片雾。
沈彻看到他的动作，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刚才用力的地方，留下了几个淡淡的红印，像是在提醒着林砚之刚才的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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