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咸腥海风撕扯着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壁。影刃——此刻名为“刘洋”——蜷缩在散发着霉味和机油味的黑暗角落里,每一次货轮颠簸都像重锤砸在她伤痕累累的躯体深处。左肩胛骨的钝痛和腰侧被“蜂巢”震荡过的内脏抽搐从未停歇,强效镇痛剂的苦涩在舌根弥漫,勉强压制着神经末梢的尖叫,却压不下深入骨髓的疲惫。支撑这副濒临崩溃躯壳的,唯有胸腔内那团焚尽一切的冰冷业火,灼烧着陈锐惨死的画面,灼烧着对陈荆国刻骨的恨。
她通过夜莺留下的隐秘渠道,像一件被精心伪装的违禁品,辗转于偷渡网络的暗影之中。货轮底舱的窒息闷热替代了航班安检,伪造的“刘洋”证件上照片木然,记录着一个虚构的、平凡到尘埃里的身份。没有光明正大的通关,只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某个荒僻渔港的阴影里,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悄无声息地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充满致命陷阱的土地。每一步落地,旧伤都在无声抗议,但她只是将帽檐压得更低,裹紧廉价的风衣,将“影刃”的锋芒与痛楚,深深藏匿于“刘洋”这个无名外壳之下,向着复仇的巢穴,沉默前行。
深夜,冷雨敲打着玻璃幕墙。陈太的豪宅矗立在半山,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映衬着这里的森严与孤绝。
一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吸附在主楼背阴面的外墙上。影刃——张怡,如同壁虎,在湿滑的玻璃和冰冷的大理石立面间向上攀援。每一次发力,左肩胛骨深处便传来沉闷的钝痛,腰侧被“蜂巢”震荡过的内脏也隐隐抽搐。她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强效镇痛剂的苦涩药味,混合着喉头残余的血腥气。这药能暂时麻痹神经,却麻痹不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旧伤。
“锐……”一个无声的名字在心底滚过,带着尖锐的痛楚,反而刺激她攀爬得更快、更稳。夜莺传授的潜入技巧早已融入本能,肌肉记忆在疼痛的刺激下反而被激发到极致。脚尖精准地寻找着装饰线条微小的凸起,手指如钩,在光滑的材质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湿痕。雨水浸透了她的黑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而蓄势待发的线条,也带来刺骨的寒意。
顶层书房巨大的落地窗锁,在特制的合金薄片下无声屈服。张怡像一缕黑色的烟雾,滑入室内。昂贵的羊毛地毯瞬间吸走了足音。浓重的黑暗包裹着她,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房间奢华而冰冷的轮廓: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到天花板的书柜,价值不菲的艺术品沉默地陈列。
目标明确:寻找与陈锐身世有关的线索。任何可能指向他真实身份、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以及……那个最终将他推向死亡的所有蛛丝马迹。
她开始搜索。动作迅捷、专业、不留痕迹。抽屉被无声拉开,文件被快速翻阅,书柜后的夹层被手指仔细探查。然而,越是搜寻,她心中的疑惑和愤怒就越是如同冰冷的藤蔓,疯狂滋长。
太干净了。
陈锐在这里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家本该是他最放松的港湾。可是,除了几本署着他名字的专业书籍,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属于“陈锐”这个人的、鲜活的、私密的痕迹。
没有照片。一张都没有。无论是单人照,还是与家人的合影。想象中温馨的、记录着生活片段的相框,空空如也。
没有衣物。衣柜里属于年轻男性的区域空空荡荡,只有崭新的防尘罩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仿佛从未有人入住。
没有私人物品。没有他用过的杯子,没有他喜欢的摆件,没有他留下的便签,甚至没有一本翻旧了的、带有他批注的闲书。
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演员入住的“场景”。一个名为“陈锐”的角色短暂停留过的舞台,幕布落下,所有道具就被一丝不苟地清理干净,不留下一丝多余的烟火气。
“他们……把他当什么?”张怡的手指攥紧一份毫无价值的项目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尖几乎要刺破纸张。巨大的愤怒和悲凉涌上心头,混合着身体的隐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镇痛剂的效力似乎在减退,左肩的伤口和肺部的灼烧感更加鲜明地提醒着她的虚弱。她靠在冰冷的书柜上,急促地喘息,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
就在这时,极其微弱的光亮和一丝……极其淡雅、却异常熟悉的檀香气味,从门缝下方透了进来。
有人!
张怡瞬间屏息,身体比思维更快反应,如同融化的影子般滑入书桌与厚重窗帘形成的狭窄死角。心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咚咚撞击着胸腔,牵扯着内伤。她透过窗帘最下方微小的缝隙,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道身影侧身走了进来。是陈太。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真丝家居服,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上位者的挺拔。她手中端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巧的铜香炉,三支线香正燃着,散发出那缕幽静的檀香。托盘里还有一小碟清水和几样简单的素点心。
陈太没有开灯。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径直走向书房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靠墙立着一个同样材质的紫檀木矮几。矮几上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东西——一个没有任何文字、没有任何纹饰、通体深褐色的无名牌位。
张怡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陈太将托盘轻轻放在矮几旁的地毯上。她拿起线香,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对着那无名牌位,深深三鞠躬。然后将线香稳稳插入香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在昏暗中勾勒出寂寥的轨迹。陈太没有起身,她就那样静静跪坐在牌位前的蒲团上,背脊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她凝视着那无字的牌位,许久,才发出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
“锐儿……”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沙哑,每一个字却像重锤,狠狠砸在张怡紧绷的神经上,“干妈给你上香了……”
张怡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你走得……不明不白……”陈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抬手,用指尖极其迅速地抹了一下眼角,快得像一个错觉,“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书房里只剩下线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她压抑的呼吸声。
“我知道你有苦衷,有任务……干妈不问。”陈太的声音更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那沉默的牌位倾诉,“可那些人……嘴严得很……”
张怡藏在阴影里的身体猛地一震!呼吸瞬间停滞!
“我托关系,拐弯抹角打听……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陈太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他们只说……你是英雄,身份保密,身后事……按规矩办。连个名字都不能刻……”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摸着牌位光滑而冰冷的表面,仿佛在抚摸一个没有温度的灵魂。
“锐儿……告诉干妈……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做了什么?值不值……”陈太的声音破碎下去,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带着母亲般锥心刺骨的痛,“……这条命?”
轰——!
这最后一句,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张怡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忍耐、所有用仇恨和药物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
身份保密!身后事按规矩办!无名牌位!
陈太知道!她果然知道一些内情!陈锐的身份是隐秘的!他的死不是意外!他是为某种不能言说的使命牺牲的!
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得知爱人果然背负着秘密身份却最终惨死的滔天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张怡!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她喉咙里溢出,并非伪装,而是内伤在剧烈情绪冲击下的爆发!她再也无法支撑蜷缩的姿态,身体失去平衡,带着无法控制的力道,猛地从窗帘后的死角踉跄扑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谁?!”陈太如同受惊的母豹,瞬间从蒲团上弹起,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她厉声喝问,同时身体已经摆出了防御的姿态,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地上那个突然出现的、狼狈不堪的黑影。
张怡摔得眼前发黑,肺部撕裂般疼痛,喉头腥甜翻涌。她挣扎着想抬头,想说话,想控制自己,但泪水已经如同失控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糊满了她苍白扭曲的脸颊。所有的坚韧,所有的“影刃”外壳,在这位知道陈锐秘密、真心疼爱过陈锐的老人面前,碎得干干净净。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陈太惊骇至极、充满戒备和审视的脸。
巨大的悲伤和无处宣泄的委屈彻底冲垮了她。她不再试图隐藏,不再试图控制。她看着陈太,看着那个供奉着陈锐无名牌位的方向,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竟对着陈太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
“呜……”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泣血的悲鸣。她双手撑在冰冷的地毯上,肩膀剧烈地颤抖,泪水大颗大颗砸落,洇开深色的痕迹。
“我……我……”她艰难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惊魂未定、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陈太,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破碎地喊出了那个被埋葬已久的名字,那个代表着她所有爱与痛的身份:
“我是陈锐的女朋友……张怡!”
“张怡?你……你是张怡?!”陈太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身体猛地一晃,脸色在昏暗光线下瞬间惨白如纸,手扶住旁边的矮几才勉强没有摔倒。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年轻女人,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侵犯领地的震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你……”
“阿姨!”张怡抬起头,泪水决堤般涌出,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真的是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您看看我!求您……看看我!”
她胡乱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污迹,将散乱黏在额前的湿发用力向后捋去,努力仰起脸,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陈太审视的目光下。那张脸,尽管被痛苦和风霜侵蚀,尽管瘦削苍白,但眉眼间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此刻盛满了巨大悲伤和恳求的眼睛,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在陈锐身边、明亮张扬的舞者影子。
陈太的胸口剧烈起伏,惊疑不定。张怡这个名字,她当然记得!记得儿子说她时,眼底那藏不住的温柔光亮。后来……后来就是噩耗,还有这个女孩如同人间蒸发般的消失。所有人都说她卷款潜逃,成了陈锐耻辱的一部分。
可现在,这个本应消失的“耻辱”,却以如此诡异、如此狼狈、如此……痛苦绝望的方式,出现在她深夜祭奠的私密空间里!自称是张怡?
“证明给我看!”陈太的声音依旧紧绷,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但那份惊骇已稍稍被一种强烈的探究欲取代。她需要一个铁证,一个只有真正的张怡和陈锐才知道的铁证,来打破这荒诞离奇的局面。
张怡急促地喘息着,肺部的不适让她咳了两声,她强压下去,大脑在剧痛和混乱中飞速搜寻。那些被刻意尘封、带着甜蜜剧毒的细节,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去年……长白山回来,”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在他公寓……星轨投影下……他……”她顿住,巨大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继续,深吸一口气,才哽咽着说出,“他指着天鹅座……说那是舞者灵魂的归宿……也是……我们传承的使命……”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星空密语,是情话,也是承诺。
陈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星轨投影?天鹅座?这些词,她从未听陈锐对任何人提起过,除了……她看向张怡的眼神,锐利如刀,但深处的冰封已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最后一道防线被这带着生活气息的甜蜜回忆击溃。陈太眼中强撑的戒备和威严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出的浑浊泪水。她踉跄一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滑坐到张怡面前的蒲团上,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女王,只是一个瞬间被巨大悲痛击垮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普通老妇。
“孩子……我的孩子啊……”陈太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触碰张怡,又无力地垂下,捂住了自己的脸,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锐儿他……他要知道……” 她泣不成声。
两个女人,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在供奉着无名牌位的昏暗角落里,在袅袅檀香的环绕下,被同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连接在一起,相对痛哭。为她们共同失去的爱人,为那个连名字都不能刻在牌位上的男人。
许久,汹涌的情绪才稍稍平复。陈太用丝帕仔细擦干眼泪,动作恢复了惯有的克制,但眼底的悲痛和怜惜却浓得化不开。她看着张怡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她紧捂着肋下强忍疼痛的姿态,长叹一声。
“孩子,起来,地上凉。”她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量。她伸手,用力将虚弱的张怡搀扶起来,让她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则坐回蒲团,目光复杂地望向那无名牌位。
“锐儿他……”陈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苍凉,“是‘有关部门’安排的人。具体是哪个部门,具体做什么……他没说过,我也无权问,这是铁的纪律。他当初被安排过来,需要一个合适的社会身份背景。我……正好符合条件。”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斟酌措辞。
“他叫我妈,是任务需要,也是……他自己的选择。”陈太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眼中却流露出真切的温情,“这孩子……心是热的,人是真的。他尊重我,关心我,是真把我当长辈。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我也……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提起“孩子”二字,她的声音再次哽咽。
“后来……后来他‘牺牲’的消息……”陈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也是那个‘有关部门’通知我的。他们……很突然地联系我,让我去一趟泰国……曼谷,处理他的……后事。” “后事”两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
张怡的心猛地一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曼谷!陈锐惨死的地方!那个地狱般的别墅!那血肉模糊的照片再次冲击着她的脑海!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再次失控。
“我去了……”陈太的声音带着梦魇般的恍惚,“在曼谷一个……很偏僻的殡仪馆。手续很复杂,保密级别很高。我只被允许……远远看了一眼……确认……是他……” 她闭了闭眼,巨大的痛苦让她无法描述更多细节。“然后……他们交给我一个……骨灰盒。很普通的瓷罐子,没有任何标记。”
骨灰盒!张怡的眼泪再次无声滑落。陈锐……连最后一点存在的证明,都被装在那个冰冷的容器里。
“回国后……按照他们的指示,”陈太的声音疲惫而空洞,“我把骨灰……交还给了他们指定的人。他们说……锐儿的归宿,有专门的安排,由不得我们这些‘外部人员’操心。他的身份……他的功绩……现在,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公开。”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那个深褐色的无名牌位,充满了悲愤和无力。
“我……我不甘心啊!”陈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控诉,她指着那牌位,手指颤抖,“所以,我不管他们什么规矩!我就在这儿,在家里,给他立了这个!没有名字……我也要给他上香!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我这个干妈惦记着他!尊敬他!”
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几乎要将张怡溺毙。但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个念头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火星,猛地闪现!
她抬起泪眼,望向沉浸在悲痛中的陈太,眼神里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急切光芒。
“阿姨!”张怡的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挣扎着又想从沙发上跪下,被陈太死死按住。“求您……求您帮我!帮帮我!”
陈太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不顾一切的决心,心头一紧:“孩子,你说!只要干妈能做到……”
“帮我……帮我向那个‘有关部门’申请!”张怡死死抓住陈太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申请让我……让我去拜祭他!让我去看看他……安息的地方!这是我……我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也是我……唯一可能接近真相的机会了!” 她不敢奢望知道全部,只求一个祭奠的许可,一个可能接触到那个神秘“有关部门”的合法途径。这或许是她复仇路上,唯一还能抓住的、带着“陈锐”印记的线索。
陈太愣住了。她看着张怡眼中那深沉的、几乎要将人灼穿的痛苦和不顾一切的决心,那绝不是伪装,那是灵魂被碾碎后仍在燃烧的余烬。这个女孩,为了陈锐,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闯进这龙潭虎穴,所求的,竟只是……祭拜的权利?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怜惜涌上陈太心头,瞬间压过了最初的惊惧和疑虑。她反手用力握紧了张怡冰冷颤抖的手,那手心里布满薄茧,甚至还有未愈的细小伤口。
“孩子……”陈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沉甸甸的承诺,“我答应你。我……豁出这张老脸,去试!去问!”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地方……那些人……”陈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深深的忌惮,“铁板一块!规矩比天大!我……未必能成。就算能成,过程也绝不会简单,时间……更无法保证。而且,就算你去了……看到的,也可能……只是一个冰冷的编号,一个你不能停留、不能探究的地方。”
张怡眼中的光芒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平静和坚定。她迎着陈太担忧而复杂的目光,缓缓地、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阿姨。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再难,再久,我也等!” 只要能踏上那片埋着他骨灰的土地,只要能呼吸到那片空气,对她而言,就是黑暗征途上,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
窗外的冷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书房里,檀香将尽,余烟袅袅,萦绕着那深褐色的无名牌位。两个被同一个男人命运紧紧捆绑的女人,在沉重的静默中,达成了无声的契约。一个关乎祭奠,一个关乎复仇,都指向那无法言说、却重逾千钧的——无名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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