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的观测工作很耗精力,高原反应加上连夜的观测,让方宇的体力严重透支。
凌晨,方宇在调试设备时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观测室里。
醒来时,医院的白炽灯刺得他眼睛发疼,床边坐着满脸担忧的徐怀言,他恰好也在青海进行地质考察。
徐怀言递过一杯温水,“你吓死我了,低血糖加过度疲劳,医生说你需要至少休息一周。”
方宇勉强喝了一口水,喉咙干得发疼,“设备......”
徐怀言叹了口气,“已经安排人接手了,你还是老样子,工作起来不要命。”
方宇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天花板,他想给尤濯打电话,又怕对方担心。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连基本的关心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最后,方宇还是发了条简短的短信:[临时延长一周,别担心。]
尤濯的回复很快到来:[好的,注意身体。]
看着尤濯的回复,方宇胸口发闷,以前的尤濯会立刻打电话过来,会追问细节,会因为他不好好照顾自己而生气,而现在却冷冷淡淡一句。
徐怀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和尤濯还好吗?”
方宇闭上眼睛,“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徐怀言愣住了,他认识方宇那么多年来,从未听过对方用如此不确定的语气谈论感情。
徐怀言轻声问,“还爱他吗?”
方宇睁开眼,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爱。太爱了,所以更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们正在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方宇的声音几不可闻,“害怕有一天,爱会变成习惯,然后连习惯都不剩。”
徐怀言沉默地看着方宇,窗外,青海的夜空繁星闪烁。
///
当方宇结束观测工作回家时,尤濯正在厨房做饭。
熟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公寓里,让人恍惚间回到他们刚同居时的时候。
尤濯转头微笑,“回来了?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方宇放下行李,走到厨房,尤濯的围裙上沾着油渍,额头上还有汗珠,这个曾经让他心动不已的画面,如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
“谢谢。”方宇轻声说,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从背后抱住尤濯。
晚餐时十分的安静,尤濯讲了几个公司的趣事,方宇分享了观测中的发现,但对话就像打网球似的,有来有回,却始终落不到真正的地面上。
尤濯突然放下筷子,“方宇,我们需要谈谈。”
方宇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然后淡淡地“嗯”了声。
尤濯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我们怎么了?曾经无话不谈,现在连对视都变得困难。”
方宇盯着餐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能说什么?说爱还在,但激情褪去了?
说他们被生活的琐碎磨平了棱角,却找不到新的相处方式?
还是说,他害怕承诺,害怕改变,害怕有一天尤濯会后悔选择了他?
方宇默了默,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还爱你,但,爱似乎不够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伪装。
尤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水杯边缘。
“是因为我太忙?还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想要的未来?”
方宇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尤濯深吸一口气,“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悬在彼此心间,沉重得让人窒息,方宇想起南极暴风雪中尤濯找到他时的眼神,毕业典礼上那束向日葵,还有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方宇艰难地开口,“也许......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
尤濯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但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你是说分开?”
方宇急忙解释,“不是分手,只是暂时分开住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思考。”
尤濯沉默了很久,久到方宇以为时间静止了,最后,他轻轻点头,“好。如果这是你需要的。”
晚上,他们背对背躺在床上,中间的空隙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方宇盯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以前尤濯在江边问他“一定要星星吗”。
如今他有了星星,却快要失去那个为他摘星星的人。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方宇感觉到尤濯轻轻转身,从背后抱住了他,那个拥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似乎带着告别的意味。
半晌后,尤濯在方宇耳边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爱你。”
方宇没有回头,只是将手覆在尤濯的手上,无声地流泪。
在晨光熹微时,他们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方宇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杯底压着一张纸条:[我去公司了,冰箱里有早餐,记得热了再吃。]
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向日葵,那是尤濯每周都会买的。
方宇突然想起,他们刚同居时,尤濯曾说过向日葵像他,总是追着阳光,却不知道自己就是别人的太阳。
手机震动起来,是尤濯的消息,[记得吃葡萄糖片,我放在餐桌上了。]
方宇这才注意到药瓶旁边还有一张便利贴:[一天一次,饭后服用。]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方宇吞下药片,却觉得嗓子涩得慌,这些细微的关怀曾经让他感到温暖,现在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生疼,因为这意味着尤濯还记得他的一切习惯,记得他的健康问题,记得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却要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方宇突然站起身,抓起钥匙冲出门,他必须见到尤濯,告诉他自己改变主意了,他不要什么该死的空间和时间,他只要——
电梯门打开时,方宇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要说什么?说他害怕改变?说他不知道怎么经营一段长期关系?
方宇慢慢退回公寓,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徐怀言。
[考虑得怎么样了?青海那边的邀请。]
方宇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我接受。]
——
尤濯下班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推开门,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餐厅亮着一盏小灯。
方宇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两杯红酒。
方宇说:“回来了?吃饭了吗?”
尤濯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后,“不是很饿,”他走到餐桌前,注意到方宇面前摊开的文件,“这是什么?”
方宇推过其中一份,“青海天文台的邀请函,为期半年的观测项目,首席研究员。”
尤濯的手指微微发抖,拿起文件又放下,“什么时候的事?”
方宇低头盯着酒杯,“上周收到的,我接受了。”
沉默像潮水般漫延开来,淹没了整个房间,尤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红酒顺着嘴角滑下。
他哑着嗓子问,“所以这就是你需要的空间?”
方宇握紧了拳头,“我需要时间思考。”
“思考什么?”尤濯突然拔高了声音,“思考要不要继续这段关系?思考我值不值得你留下?四年了,方宇,四年!我以为我们早就过了需要思考的阶段。”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震得方宇耳膜发疼。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尤濯第一次真正对他大吼。
方宇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我们变成貌合神离,害怕有一天你会后悔选择了我,南极的暴风雪都没让我这么害怕过。”
尤濯冷笑一声,“所以你就选择逃跑,伟大的方博士,连黑洞都不怕,却怕一段稳定的关系?”
尤濯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方宇心里,他猛地抓起酒杯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溅,红酒在墙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
方宇怒目,“你根本不明白,每次看到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就害怕自己回报不了同样的感情,我怕有一天你会厌倦,会离开,所以我,我想先......”
尤濯接上他的话,眼睛通红,“先离开我?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方宇哑口无言,只能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尤濯突然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窒息。
尤濯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这个傻瓜,你以为我会在乎什么回报吗,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给我什么,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南极的方宇,实验室的方宇,连自己低血糖都不知道的方宇......每一个你,我都爱。”
方宇在尤濯怀里发抖,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衬衫,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尤濯轻轻捧起他的脸,额头抵着他,“别走,求你。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所有问题,别用距离来解决。”
方宇看着尤濯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下是深深的青黑,他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尤濯和他一样痛苦,一样辗转难眠。
方宇哽咽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的伴侣,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尤濯打断他,“我们一起学,但别放弃,别放弃我们。”
方宇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尤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这个吻咸涩,带着绝望和祈求。
分开时,尤濯轻声问,“还走吗?”
方宇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杯,墙上干涸的红酒渍,还有尤濯满是泪痕的脸。
他最终说:“得走,我不想错过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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