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水洼泛着油腻的光,将护士长的眼睛映成两团跳动的鬼火。
温时霜攥着那支黑色药瓶的手指几乎嵌进玻璃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混沌的神经骤然绷紧。
通风管道的“咯吱”声越来越近,铁锈剥落的碎屑像雨点般落下,砸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快找出口!”刘芳的声音压得极低,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水面,沾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她的目光在地下室里飞快扫过。
左侧墙角堆着半腐烂的麻袋,散发着霉味。右侧是一排铁架,上面挂着生锈的手术刀和钳子,刃口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正前方有扇铁门,锁孔锈得死死的,门把手上缠着几圈铁链,铁链末端嵌在墙里,焊死的接口处泛着黑红色。
这是一间真正的囚室。
温时霜的视线落在铁链上。链环之间的缝隙很宽,足够容纳一只手伸过去。
但锁芯的位置比她想象的更高,必须踮起脚才能碰到。
更重要的是,铁链上沾着的不是灰尘,而是某种半干涸的黏液,带着和护士站地板裂缝里一样的腥甜气,是之前掉下来的壮汉留下的。
他可能还活着。
“这边!”温时霜突然拽住刘芳的手腕,往铁架后面退。
铁架的阴影足够遮住两人的身影,她顺手抓起一把生锈的手术刀,刀柄上的防滑纹已经磨平,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通风管道的栅栏“哐当”一声被撞开,护士长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的黑色护士服沾满灰尘,白色口罩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嘴角狰狞的弧度。
落地时,她的靴子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噗嗤”声,一步步朝着铁架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
“跑啊。”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比冰冷的铁链更刺骨,“看看你们能不能跑过地下室的老朋友。”
“老朋友?”刘芳的声音发颤,握着金属盒的手指关节发白。
温时霜没有说话。她的耳朵贴在冰冷的铁架上,听到了某种微弱的响动。
是铁链拖地的声音,从铁门后面传来,缓慢而沉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靠近。
门后的东西,比护士长更危险。
“找到你们了哦。”护士长的声音突然在铁架右侧响起。
温时霜猛地转头,只见护士长正站在阴影边缘,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注射器。
针头闪着寒光,里面装着半管黑色的液体,和她们拿到的记忆清除剂截然不同。
刘芳反应极快,抓起身边一把生锈的钳子就朝护士长砸去。
金属碰撞声在地下室炸开,护士长侧身躲开,注射器却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进积水里,黑色液体在水面上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水花瞬间变成墨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找死!”护士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扑向刘芳。
温时霜抓住这个间隙,转身冲向铁门。
铁链的另一端缠着一个生锈的挂锁,她掏出从护士站顺手牵来的发夹,飞快地插进锁孔里。
这是她为了研究对手棋风,特意学过的技巧,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金属摩擦的“咔哒”声里,她听到刘芳闷哼一声,显然是被护士长打中了。
“林梅!别管我!”刘芳的声音带着剧痛,“打开门!里面有线索!”
温时霜没有回头。她的指尖在锁孔里精准地挑动着,发夹的金属丝微微弯曲,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听到了“啪”的轻响。
锁开了。
她猛地拉开铁链,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不是想象中的通道,而是一间更狭小的囚室。墙壁上嵌着十几个金属镣铐,其中一个铐着一个人影,正是那个掉进地下室的壮汉。
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皮肤像融化的蜡,贴在骨头上,只有一双眼睛还保持着清明,死死盯着温时霜,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而他的脚下,散落着无数张照片。
都是黑白的,和307病房找到的合影一样,记录着疗养院的实验。院长在手术台上操作,护士长在旁边记录,发药的护士举着注射器。
而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个个被绑住的人,他们的额头都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编号:“1”“2”“3”……
最后一张照片上,院长正举着手术刀,对准一个年轻人的额头。那个年轻人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胸前的编号是“307”正是沈妄!
“他……他是实验体……”温时霜的声音发颤,终于明白沈妄为什么对院长办公室如此恐惧。
壮汉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护工服已经透明,露出皮肤下隐约跳动的血管,而血管的纹路,竟然和镜子里那团黑影的轮廓一模一样!
温时霜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里成型:镜子里的东西,根本不是外来的怪物,而是实验失败后,从人体里剥离出来的记忆残响!
它们被困在镜子里,只能通过接触,慢慢吞噬原本的宿主,占据他们的身体和记忆。
穿红裙子的女人被镜子里的“自己”污染,壮汉变成半透明的囚奴,都是因为这个!
“快走……”壮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温时霜手里,然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动静。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墙上一道新的“人形画”,和周围的镣铐融为一体。
温时霜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半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文字的残角。
这是……和院长尸体手里那半块“回廊”金属片,属于同一物件?
“砰!”
铁架突然发出巨响,打断了温时霜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只见刘芳被护士长按在积水里,白大褂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护士长的手正掐着她的脖子,眼神里满是疯狂的快意:“你们这些外来者,都该成为实验品的养料!”
温时霜没有犹豫,抓起地上的铁链就朝护士长甩去。铁链带着风声抽在护士长的背上,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掐着刘芳脖子的手松了一瞬。
“就是现在!”温时霜大喊。
刘芳趁机挣脱,翻身踹在护士长的膝盖上。护士长踉跄着后退,撞在铁架上,上面的手术刀和钳子哗啦一声掉下来,砸在她的身上。
她的白色口罩彻底脱落,露出一张布满缝合线的脸。皮肤像拼凑起来的补丁,左眼的位置是一个黑洞,里面没有眼球,只有蠕动的暗红色组织!
“怪物!”刘芳失声惊呼。
护士长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怪物?是院长创造了我!他说我是最完美的‘容器’!”
她猛地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温时霜拉着刘芳往铁门里退,就在两人即将冲进囚室的瞬间,护士长的手抓住了温时霜的头发,狠狠向后拽去。
剧痛传来,温时霜的额头撞在门框上,眼前一阵发黑。
她下意识地反手一抓,指尖不知抓到了什么,只听到护士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抓着她头发的手猛地松开了。
温时霜和刘芳跌进囚室,重重摔在地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尖沾着温热的液体,还有几缕黑色的发丝。
刚才慌乱中,她竟然扯掉了护士长脸上的一块皮肤!而那块皮肤下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银白色的金属骨架!
护士长是个改造人!
“我要撕碎你们!”护士长捂着流血的脸,状若疯癫,正想冲进囚室,却突然僵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囚室墙壁上的“人形画”上,那些扭曲的轮廓正在蠕动,像是活了过来,无数双眼睛从画里睁开,死死盯着她。
铁链拖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来自四面八方,像是有无数个“壮汉”正从墙壁里爬出来。
护士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连连后退:“不……别过来……我是容器……我是完美的容器……”
她转身就想跑,却被地上蔓延的黑色液体绊倒了。
是刚才掉进水里的注射器里的东西。
那些液体已经腐蚀穿了地板,露出下面更深的黑暗,无数只苍白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
护士长发出绝望的尖叫,被一点点拖进裂缝里,黑色的液体很快淹没了她的身影,只留下几声模糊的呜咽,最终归于死寂。
地下室里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温时霜和刘芳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积水里漂浮着护士长脱落的口罩,上面沾着的血迹正在慢慢变黑,和那些空白病历单的变化一模一样。
“她……她被自己的养料吞噬了?”刘芳的声音还在发颤。
温时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那枚刻着半个符号的金属片上,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空白病历单。护士长说自己是容器,院长在做记忆移植实验。
镜子里的东西是记忆残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源头。
院长的实验,根本不是为了研究记忆,而是为了创造一个能容纳“某种存在”的完美容器!
而她们这些玩家,这些空白病历单上的实验体,都是备用的容器。
“我们得出去。”温时霜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沈妄和开锁匠还在外面,还有那个被污染的女人。”
刘芳点点头,扶着墙壁站起来,踉跄着走到铁门前,试了试门锁:“门是从外面锁的,我们得找别的出口。”
温时霜的目光扫过囚室的墙壁,最终停在壮汉化作的“人形画”上。画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
她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裂缝周围的墙壁,发出空洞的回响。
后面是空的。
她和刘芳合力推开松动的墙块,后面果然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里面传来新鲜的空气和隐约的鸟鸣声。
“是出口!”刘芳惊喜地说。
温时霜却皱起了眉。通道口的墙壁上,刻着一行小字,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字迹潦草而绝望:
“别相信出口,这里的每扇门,都是镜子。”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
抬头时,通道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隐约映出她此刻的脸。
陌生的眉眼,苍白的肤色,嘴角却挂着一丝和镜子碎片里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真正的陷阱,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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