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和疗养院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温时霜盯着那行“别相信出口”的刻字,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墙面。
划痕很深,边缘的泥土已经发黑,显然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却像某种预言,死死钉在眼前。
“走不走?”刘芳的声音带着疲惫,她靠在通道口的墙壁上,白大褂的裂口处渗出血迹,刚才和护士长的搏斗让她受了不轻的伤,“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温时霜没有回答。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刻着半符的金属片,借着从通道深处透来的微光仔细看。
符号的线条扭曲而锋利,像是用某种高温工具烙上去的,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这半块碎片的断口很平整,显然是被人刻意掰断的,而非自然损坏。
“你在看什么?”刘芳凑过来,目光落在金属片上,“这东西看着像某种标记。”
“可能是通关的关键。”温时霜将金属片收好,抬头看向通道深处,“但‘出口是镜子’这句话,你不觉得奇怪吗?”
镜子是吞噬记忆的陷阱,是实验残响的巢穴。如果出口也是镜子,那她们逃到哪里,都是在围着陷阱打转。
“管不了那么多了。”刘芳扶着墙站起来,捡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铁棍充当武器。
“就算是镜子,也要闯一闯。总比留在地下室等那些‘人形画’爬出来强。”
温时霜点头。她弯腰钻进通道,狭窄的空间迫使她必须低头前行,泥土不时从头顶掉落,沾在头发上。
通道壁上布满抓痕,深浅不一,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指甲抠出的凹槽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碎屑,分不清是血还是泥土。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光亮。不是自然光的柔和,而是像走廊顶灯那样的昏黄,带着电流不稳的滋滋声。
“有光!”刘芳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温时霜却放慢了速度。光亮越来越近,她能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那首诡异的摇篮曲,正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调子比之前更扭曲,像是被人用指甲刮过的唱片。
通道尽头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门板上贴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红墨水写着:“307病房,探视时间:每日下午3点”。
温时霜的心脏骤然缩紧。
她们又回到了307病房?
刘芳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举着铁棍的手微微发抖:“这……这不可能!我们明明在往外面走……”
温时霜推开木门。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米黄色的墙纸,铁架病床,床头柜上的搪瓷杯,还有卫生间半开的门。
一切都和她们离开时一模一样,连便签纸上“它在看着我,从镜子里”的字迹都没有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戴眼镜的女孩正坐在床边,背对着她们,手里拿着那张贴着自己照片的病历单,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眼泪,嘴角却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时霜,和镜子里映出的笑容如出一辙。
“你们回来了。”女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它说,你们会回来的。”
“它是谁?”温时霜握紧了口袋里的黑色药瓶,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里的病历单。照片上的她已经完全变黑,只有眼睛的位置留着两个空洞,和护士长脸上的黑洞惊人地相似。
“它在病历单里,在镜子里,在每个想逃出去的人心里。”她的手指轻轻点着照片上的黑洞,“你看,我们都会变成这样的。”
刘芳突然举起铁棍,朝着女孩砸去:“你被污染了!清醒一点!”
“哐当!”
铁棍砸在床架上,发出刺耳的巨响。女孩灵活地躲开,像只受惊的猫,蜷缩到墙角,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
但嘴角的笑容依旧没消失:“别打我……我只是在等你们。等你们接受自己是实验体的事实。”
“谁是实验体?”温时霜追问,目光死死锁定女孩的眼睛。
女孩突然笑了起来,指着温时霜的口袋:“你手里的药瓶,不是清除剂哦。”
她的声音压低,像在说什么秘密:“那是催化剂,能让镜子里的它更快醒过来。护士长拿它对付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变成新的‘容器’。”
温时霜的指尖骤然收紧,玻璃药瓶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嗡鸣。
她想起壮汉临死前塞给她的金属片,想起院长办公室墙壁里的尸体,突然明白了护士长不是在抓她们,而是在筛选。
筛选出最合适的容器,完成院长未完成的实验。
“沈妄呢?开锁匠呢?”刘芳厉声问道,铁棍在她手里微微颤抖。
女孩的笑容突然变得悲伤:“他们?他们不信我,非要去院长办公室。结果……”
她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镜子里的‘它’把他们拉进去了。现在,他们可能在任何一面镜子里看着我们呢。”
温时霜走到卫生间门口。磨砂玻璃后的镜子依旧蒙着灰。
但这次,她清晰地看到里面映出了两个人影,是沈妄和开锁匠!
他们的表情充满恐惧,正拼命捶打着镜面,嘴型在说什么,但外面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穿着院长的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正缓缓抬起手,放在开锁匠的肩膀上。
“别碰镜子!”温时霜一把拉住想伸手去摸玻璃的刘芳,“那是陷阱!”
话音刚落,镜子里的黑影突然转头,朝着外面的温时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和照片上院长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抬起手,对着温时霜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尖轻轻划过镜面。
“咔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磨砂玻璃上出现一道裂痕,正从镜子中心慢慢蔓延开来,像蛛网一样包裹住整个镜面。
女孩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它要出来了!它找到最合适的容器了!”
温时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划痕,是刚才在通道里被墙皮划破的。
而划痕周围的皮肤,正隐隐泛起透明的光泽,和穿红裙子的女人、壮汉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被污染了。
“快走!”温时霜拽着刘芳冲向房门,“去护士站!药柜第三层一定有真相!”
她们冲出307病房,走廊里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散落的玩家只剩下寥寥几个,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手里的病历单大多已经变黑。
穿红裙子的女人靠在墙上,彻底变成了透明的“人形画”,只有那张红裙子还清晰可见,像凝固的血迹。
而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木门已经被打开了一道缝,暗红色的液体不再渗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檀香,和307病房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它出来了。”女孩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声音里带着解脱,“从院长的尸体里爬出来了。现在,它需要一个新的身体。”
温时霜没有理会她。她拉着刘芳冲向护士站,沿途的镜子都在震颤,里面映出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们,像是在等待猎物落网。
护士站里空无一人。
黑板上的危险病患名单又多了几个名字,最上面写着“林梅,307访客,高度适配”。
登记本摊开在桌子上,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完整的符号,是壮汉金属片上那半个符号,和院长尸体手里的回廊金属片,拼在一起的形状!
“是回廊的标志!”刘芳惊呼,“这疗养院果然和无限回廊有关!”
温时霜的目光落在药柜第三层。抽屉是打开的,里面的空白病历单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是院长的实验日志:
“1953年7月1日:第37次实验失败,记忆残响会反噬宿主,必须用稳定药剂压制。
7月7日:发现回廊金属片能吸附残响,或许能造出完美容器。
7月14日:护士长的身体快撑不住了,需要新的实验体。把金属片掰成两半,一半藏在尸体里,一半给最信任的人,等合适的时机……”
日志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血渍覆盖,看不清内容。
“原来如此。”温时霜合上日志,眼神冷得像冰。
“院长不是被人杀死的,是实验失败,被自己创造的记忆残响吞噬了。他临死前把金属片掰成两半,一半留给信任的人,另一半藏在尸体里,是想等后人找到,彻底终结这个实验。”
而那个信任的人,显然是沈妄的爷爷。壮汉手里的半块金属片,就是从他爷爷那里传下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刘芳看着走廊里越来越多的透明人影,声音发颤,“我们已经被污染了,很快就会变成墙上的画……”
温时霜没有回答。她走到护士站的黑板前,拿起粉笔,在危险病患的名单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林梅。
然后,她看向院长办公室的方向。木门缝下的暗红色液体已经干涸,那首诡异的摇篮曲再次响起,这次却清晰得像是在耳边哼唱。
“我们要回去。”温时霜的声音很平静,“回院长办公室。”
“你疯了?!”刘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里有记忆残响,有院长的鬼魂!我们进去就是送死!”
“不。”温时霜拿起那半块金属片,对着光看,“院长的日志说,回廊金属片能吸附残响。我们把两块碎片拼起来,或许能压制它。而且……”
她看向墙上的日历,今天正是7月22日,按照回退规律,再过几个小时,日历就会跳回7月15日。
她们必须在循环开始前,结束这一切。
“可是……”刘芳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温时霜的身后。
温时霜猛地回头。
走廊里所有的镜子都裂开了,无数只苍白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抓向她们。穿红裙子的女人、壮汉、戴眼镜的女孩……所有变成“人形画”的玩家,都从墙壁里渗了出来。
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一步步逼近。
而在他们身后,307病房的方向,缓缓走来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正是院长的记忆残响。
“找到你了,我的完美容器。”他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搔刮着耳膜,“来吧,让我们完成这场实验。”
温时霜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片和黑色药瓶。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么终结循环,要么成为新的实验品,永远困在这永夜的疗养院里。
走廊的挂钟突然发出“咔哒”一声。
那根停在12点的秒针,开始缓缓转动,朝着11点59分的方向倒走。
时间,开始回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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