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倒走的“咔哒”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走廊里的人影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像被按下慢放键的胶片。
穿红裙子的女人透明的手臂停在半空,壮汉化作的“人形画”墙上,深褐色霉斑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连院长残响的白大褂衣角,都在倒着飘动。
“时间在回退!”刘芳的声音发颤,她指着墙上的日历。
只见那张泛黄的纸页正以扭曲的姿态卷曲,上面的“7月22日”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淡去,露出下面覆盖的“7月15日”,红墨水的数字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湿润感。
温时霜的指尖传来刺痛,手背上透明的斑块竟然在消退,皮肤逐渐恢复原本的苍白。
她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黑色药瓶,瓶身的实验体专用标签正在模糊,仿佛要融进玻璃里。
“回退不是毁灭,是重置。”温时霜突然明白过来。
“院长的实验是记忆闭环,7天一个周期,回退的不仅是日期,还有被污染的状态。但这是暂时的。”她看向院长残响,对方的金丝眼镜反射着诡异的光,正一步步逼近,速度丝毫未减。
“它不受循环影响,因为它是闭环的核心。”
刘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你的手臂!”
温时霜低头,只见手背上刚消退的透明斑块又开始浮现,比之前更迅速,像潮水般爬上小臂。
回退的效力在减弱,循环的修正力正在对抗这种异常。她们这些外来者本就不该存在于闭环中,每多待一秒,被规则抹杀的速度就快一分。
“拼碎片!”温时霜掏出壮汉给的半块金属片,朝着院长办公室的方向冲去,“必须在秒针回到11点59分前,把两块碎片合起来!”
刘芳立刻跟上,白大褂在奔跑中扬起,带起一阵混合着杏仁味的风。
走廊里的“人形画”们伸出透明的手臂阻拦,却被两人灵巧躲开。
温时霜的步法带着下棋时的预判,总能提前半步避开障碍。刘芳则仗着对地形的记忆,专挑病房门之间的狭窄缝隙穿行。
院长残响就跟在身后,距离始终保持在三步之外。
他没有直接攻击,只是温和地笑着,声音像浸透了水的棉花,黏在耳膜上:“何必挣扎呢?你看,这具身体多适合我。冷静,聪明,连被污染的速度都比别人慢。”
温时霜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在说这具身体?是指林梅这个身份,还是指她原本温时霜的灵魂?
“别听他的!”刘芳大喊,一把推开挡路的209病房门,“他在扰乱你的心智!”
病房里的镜子突然炸裂,玻璃碎片飞溅中,映出无数个温时霜的脸。
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举着黑色药瓶往嘴里灌,每个表情都带着她从未有过的情绪,却又诡异地贴合着这张陌生的脸。
“这些都是你的可能性。”院长残响的声音从镜子碎片里传来,“接受它们,你就能成为新的织命者,像我一样,永远活在闭环里,不用再怕被吞噬。”
“织命者?”温时霜抓住这个词,脚步不停,“你是说创造这一切的人?”
“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囚徒。”院长残响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你以为无限回廊是谁的游戏?我们都是棋子,只不过我找到了成为棋手的方法。”
他的话音突然拔高,像尖利的哨子:“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门突然大开,一股浓烈的檀香扑面而来。
温时霜冲进办公室的瞬间,看到了墙壁里嵌着的尸体。院长的骨架还保持着坐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手里紧紧攥着半块金属片,和她掌心的碎片严丝合缝!
而尸体的胸腔里,插着一把手术刀,刀柄上刻着“07”。
那是护士长的编号!
“是护士长杀了他!”刘芳惊呼,“她不想让实验结束!”
院长残响慢悠悠地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盯着尸体手里的金属片:“她只是太忠诚了,忠诚到以为能代替我完成实验。可惜啊,她忘了,容器终究是容器。”
他抬起手,办公室的门“砰”地关上,将走廊的混乱隔绝在外。墙上的挂钟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秒针倒走到11点59分50秒,距离完整回退只剩10秒。
“没时间了!”温时霜扑到尸体前,伸手去够那半块金属片。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尸体突然动了。干枯的手指猛地攥紧,差点夹断她的指甲。
“想拿碎片?”院长残响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无数个重叠的回音,“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谁?是温时霜,还是林梅?”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温时霜的记忆深处。头痛瞬间炸开,国际象棋棋盘、记者的闪光灯、对手阴狠的笑、“作弊”的指控……属于温时霜的记忆碎片汹涌而出,几乎要将林梅的身份冲垮。
“我是……”她的声音发颤,手背上的透明斑块突然加速蔓延,已经爬上了手肘。
“她是林梅!”刘芳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院长残响的视线,“是307病房的访客,是要结束这场实验的人!”
她的后背撞上墙壁,震落一片墙灰,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旧报纸。
正是温时霜之前发现的那则记忆稳定药剂广告,角落里印着和金属片上一样的符号。
报纸的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温时霜混乱的思绪。
她猛地想起药剂的成分、病历单的首字母、院长日志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一个真相:所谓的记忆稳定药剂,根本不是维持身份的锚点,而是院长用来标记适配容器的试剂!
漏服者不是恢复了记忆,而是因为适配度太低被直接抹杀。而像她这样能缓慢抵抗污染的人,才是院长残响真正想要的“完美容器”。
“我是谁不重要。”温时霜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指尖发力,硬生生从尸体手里掰下那半块金属片,“重要的是,你该结束了。”
两块碎片在掌心贴合的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符号完整了。
是一个由回和廊两个字扭曲交织成的图案,像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又像一个正在闭合的环。
“不——!”院长残响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在白光中迅速变得透明,金丝眼镜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的实验还没完成!我还没找到永恒的容器!”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金属片吸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檀香气味迅速消散,墙壁里的尸体开始风化,最终变成一堆白骨,散落一地。
挂钟的秒针在11点59分59秒停住了。然后,“咔哒”一声,正常地向前跳动了一格。
12点00分。
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那些“人形画”正在消退,透明的玩家们逐渐恢复实体,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穿红裙子的女人摸着手腕,那里的印记已经消失。沈妄和开锁匠从卫生间的镜子里跌出来,摔在地上,还在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护士站的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是护士长。不,是那个被改造的躯壳,正僵硬地走向地下室,最终消失在黑暗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温时霜摊开手,完整的金属片静静躺在掌心,白光已经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触感。
走廊里的日历自动翻过一页,变成了7月23日,红墨水的数字不再晕染,边缘清晰而稳定。
“结束了?”刘芳扶着墙壁站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疲惫。
温时霜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走到院长办公室的废墟前,在白骨堆里捡起一样东西,是半张被血浸透的照片。
上面是年轻时的院长和一个女人的合影,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脖子上戴着半块相同的金属片。
原来,院长的实验从来不是为了创造容器,而是为了复活这个女人。
“我们……通关了?”沈妄走到门口,手里还抱着他的铁皮饭盒,饭盒底层的“第七天的月亮是假的”字样已经变得模糊。
温时霜看向走廊里幸存的玩家,大概还有四十多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她将金属片放进兜里,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像一个无声的提醒。
“或许吧。”她轻声说,目光投向疗养院的窗外。
原本重复的山林幻境已经消失,露出了真实的夜空,挂着一轮弯月,清冷而明亮。
但她知道,这不是终点。
金属片上的回廊符号,院长残响提到的“织命者”,还有她自己被卷入这场游戏的原因……一切都还没有答案。
“快看!”戴眼镜的女孩指着天空,声音带着惊喜,“月亮在动!时间恢复正常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着月亮缓缓西移,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只有温时霜注意到,月亮的边缘有一圈极淡的虚影,像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整个疗养院笼罩其中。
而她的口袋里,金属片突然微微发烫,表面的符号闪过一丝红光,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远处传来模糊的钟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温时霜握紧了金属片,眼神坚定。
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她都会查下去,为了这场游戏的真相,也为了所有被困在“无限回廊”里的灵魂。
永夜疗养院的副本结束了,但织命者的游戏,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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