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清霜想了想自己手上的资源:四个铺面,两家同意涨租交了今年的租金十贯钱,两家因不满涨租而搬走空置。
她盘算着,用手头上刚收到的租金十贯钱,作为启动资金足够了,只是不知用那空置的店面开个什么样的店,做个什么样的生意。
柳忆安与清霜寻了一日特意去那空置的两个铺子探看一番。
天气闷热,北州的秋日晒得慌,好不容易寻到那第一个店铺,却发现周围连一个喝茶的茶铺都没有,人迹寥寥。
清霜心想,怪不得这家租户听闻自己要涨租就立即搬走了,这样的地段,怕是做什么都做不起来。
柳忆安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指了指街尾。
清霜往街尾看过去,原来是一家生意颇好的脚店,柳忆安看了看清霜,笑了笑。
“你这家租户走不走都没什么差别,他靠着前面那家脚店做生意,八成都用不了这铺子,几张桌椅凳子摆在店门口,就指望着那家脚店坐不下了,引几个客人过来光顾光顾,所以你一说涨租,他们便走了。”
清霜看着那脚店生意确实不错,想来确实应该如他所说,于是虚心问道:“依忆安哥哥之见,那这样的地方,开个什么样的店铺合适呢?”
柳忆安摇了摇头说道:“大体的地段是好的,可这条街人太少了,怕是做什么生意都很难起家,还不如趁着现在的价格还行,把它卖了。如今只能指望另一个铺子了。”
另一个铺子开在西五巷,西五巷很长,人来人往的,一整个巷子所卖之物很杂,空置的铺子就在其中,铺子看起来破败不成样,估计得有二十余年未曾修缮过了。
清霜站在店前,若有所思,这铺子开在繁华热闹的巷子里,可这一条巷子的商家都是老铺了,多是靠着稳定的熟客养活,可自己一个新手,能驾驭得了这样好的地段,这样好的铺子吗?
柳忆安看出来她的焦虑,开导道。
“与其担忧,不如先试一试。你要知道,你比起街巷上每年赚钱付租的店家已经要好太多了。”
说也巧,柳佑青不知来此处办何事,见着两人便凑上前来了,柳佑青向来行事雷厉风行,见不得他人优柔寡断,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样好的地段,不论是做什么都能成,而且依我之见,最好是开一家成衣店。”
见她不解,柳佑青不厌其烦地解释。
“这条街上只有一家成衣店,铺子虽大,但是卖的贵,你若在此处开一家成衣店,一来可以依仗柳家的人力物力给你现成的布匹衣料,甚至是裁缝师傅,你本就是新手,最缺的经验可以靠我们来给你补;二来,只要比那家便宜些便能有客源,有了客源就能活下去。”
柳忆安看向柳佑青的眼中却多了几分冷意。
清霜只点了点头,心中却计较着,如若一直依仗柳家,怕也是不太合适,因而未当面回应,只说再想想再看看。
看了这么久,三人也都饿了,于是寻了一家茶坊吃些点心喝点茶。
待到喝茶时,柳忆安特意让清霜去对面的巷子再买些糖糕来。
柳佑青见他故意支走了清霜,只笑了笑,手上碾着茶饼,说道。
“兄长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柳忆安看着柳佑青一反往常的温和,语气中有些不悦。
“你明知西五巷那家成衣店背后的主子势大,这两年来抢走了不少柳家的生意,清霜不懂生意,你却还劝她往里钻,怕不是想利用她和那家对上吧?”
“阿兄若是一心做生意,怕是没人能比得上。”
柳佑青看了看柳忆安笑了笑,手上却没停下,注水击坲。
柳忆安叹了口气。
“她一个小娘子,怕是忆柔知晓的生意经都比她多,怎么可能拼得过那家?”
“她不算是柳家的,赢了输了都无谓面子上的那点事,更何况,一来她依仗柳家,如若能抢回些江记的生意便是对我们的报答;二来,江记会是她最好的对手,只有强大的对手才能让她更快地明白生意里的那些事儿。”
柳佑青将色浮俱佳的茶汤递给柳忆安,他伸手示意,柳忆安却未接过。
“你明知她会输,却还怂恿她去做。姨母都让我们好生招待的人,你怎敢……”
柳忆安的一番话义正严辞。
柳佑青只觉得有些头疼,情与理这样的东西始终是说不清的,但是利益却是能说得清道得明的,清霜与姨母的恩情是互相的,承了柳家的恩,收了姨母的嫁妆,柳家对她的收留足以让她相报答,柳家能给她生意上的依仗,她也得回报一些什么,若非如此,便须得划清界限,才算是互不亏欠。
可如今面对柳忆安的斥责,柳佑青只好低头认错。
“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便拜托兄长给清霜姑娘说清楚……”
柳忆安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柳佑青见清霜拿着糖糕回来了,寻了个借口便走了。
剩下清霜和柳忆安,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见柳忆安一言不发,清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待会儿,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北州城内有一条大河,将北州分为东西两部分,河旁绿柳成荫,还有诸多商贩摆摊叫卖,也算是北州数一数二繁华热闹的地方了。
清霜点了点头,见柳忆安这番模样,怕是有话要说。
天气燥热,走在绿柳荫下倒是凉快不少,一路上都有卖花的卖首饰的小娘子叫卖。
见柳忆安和清霜容貌出众,气质不凡,更是殷勤,其中有个**岁的小女娘能说会道,见着柳忆安苦恼的模样,立马来了点子。
“小官人给你家娘子买个钗子吧,保准你家漂亮的娘子马上就喜笑颜开了。”
清霜见她小小年纪却伶牙俐齿,又见柳忆安羞红了脸,于是调侃了回去。
“若是我不喜笑颜开,那我又该买些什么?”
小女娘转了转她那双灵动的眼眸,随即说道。
“那就说明小官人买的东西不够称心,等买到娘子心仪的东西,娘子就开心了。”
柳忆安虽羞红了脸,却拿出了十几文钱,放到小女娘的手中,又拿过了其中一支尚且还能入眼的木钗,挺直了腰身说道:“那就借小娘子吉言了。”
拿过木钗递给了痴楞楞的清霜,正准备往前走去时,那小女娘却叫住了柳忆安。
“小官人,你给少了!那只木钗做工精细些,还差十文呢!”
清霜闻言,噗嗤一笑,玩闹似地拍了拍柳忆安。
“你看你,被这个巧舌如簧的小女娘坑了吧!”
柳忆安无奈地摆了摆手,又从包里掏出了十文钱放到她手上才作罢。
经此一事,柳忆安心中倒是平静了不少,清霜见他缓和了些,拿过木钗,郑重地放到了荷包里,才准备问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柳忆安却先行停下了前行的步伐,郑重地向清霜行了一礼。
“第一次见面,你就曾这样向我行礼,那时是替忆柔的冒昧道歉。”
清霜总觉得柳忆安这人过分礼貌,有时候过分礼貌就显得十分疏离,她说不清心中为何有些讨厌这样的疏离。
“今日,我替佑青向你道歉。”
柳忆安继续说道:“西五巷上有一家江记成衣店,江记才来北州两年,却在成衣店铺这一行开了好几家店。佑白也曾在西五巷开过一家布匹店,兼着做了成衣的生意,却被江记搞垮了。我想佑青让你在此处开成衣店,怕是……”
柳忆安不敢继续说下去,清霜想了想,却接过了话。
“怕是想利用我替柳家出了这口气,最好再搞垮他们家的生意?”
说得有些直白甚至有些难听,可却也是实话,柳忆安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那我便可安心接受了。”
柳忆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
只一瞬,他便明白了清霜想说什么。
正是因为柳佑青的“利用”,她才能安心地依仗柳家,如若柳家不为其他,只为着她与柳锦柔的情谊,那她反倒是会顾虑许多。
远处江水渺渺,柳忆安看向远方,好似想要看透些什么,却又一无所得。
人世间的情理,果真如夫子所言的那样复杂啊……
清霜灿然一笑。
“多谢忆安哥哥,能将实情告知于我。其实你也不必介怀,更不必想得复杂,很多事还不如坦然接受,更何况这是件双赢的好事。”
柳忆安看着她,眼底的哀伤被她的笑容冲淡了许多。
他用手指了指远处的荔枝膏水,清霜又是灿然一笑,将他不悦的情绪一扫而空。
等回到柳宅时,柳锦仪恰巧碰到正回宅的两人,看见两人言笑晏晏,见着柳忆安面容上挂着少有的笑,也不禁开怀了许多。
自己这个孩子总是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些,却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知道柳忆安的理想抱负,却也知道北州科考的那么多人中从未出过进士,即使高中为官,柳忆安又是否能接受官场中那些阴暗面呢?
出身商贾世家,天生便比他人低了一等,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矛盾而讽刺,清贵人家名声好听却清贫了些,商贾世家名声难听却钟鸣鼎食,世人既想要名声又想要钱财傍身生活滋润,可是世上从来都难两全。
柳锦仪叹了口气,他的倔强,他的隐忍,她都看在眼里,可自己又能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呢?
她这个当母亲的,所求的便只有孩子健康平安,衣食无忧。至于说什么光宗耀祖的那些事,有则庆幸,没有也是无所谓的。
柳锦仪看着两人的身影,与身旁的老妈妈闲聊。
“孩子一晃就大了,如今都到了长大成人的年纪了。”
那老妈妈哪知道柳锦仪在想什么,一时间也顺着话去说,全然没注意自己的话是否合适。
“是啊,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柳锦仪看着眼前的两人,闻言一愣,那老妈妈有些惊慌失措,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低下了头。
她轻摇羽扇,喃喃道。
“又有何妨?若是忆安喜欢,他们便是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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