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苦思冥想店铺的名字,柳记绮罗阁,江记罗裳坊,名字都十分好听,但若自己再重复了,便也就不新鲜了。
亏得媚儿提起了王城的成衣铺子,王城店铺的取名都是寻个新鲜,只要能听出是布匹成衣店都是可以的。
于是“荷衣蓉裳铺”应运而生。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意旨深远,成衣铺子的意思也一目了然。
见着铺子逐渐成形,清霜便开始筹备从柳家的工匠中挑选几个裁缝和伙计。
当然,今日有个最重要的任务——将那江记铺子的账房师傅挖来!
反正迟早要宣战,若今日能挖来,便是打了个开头胜仗,若是挖不来,那便挖不来!
清霜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她穿着从王城带来的珊瑚红回纹刺绣绸衣,色彩明艳,细节处却又不失优雅高贵。
媚儿见着清霜穿上了这般贵重的衣裳,这可是柳锦柔送她的,她从未穿过,于是媚儿趁机打趣道。
“不知是什么正事能让姑娘这样打扮,怕不是看上哪家小官人了吧!”
清霜笑嘻嘻地,也不解释,随口胡诌道。
“我今日若不打扮得体面些,确实害怕人家看不上我。”
媚儿吃了一惊,拉了拉清霜的衣袖,十分紧张。
“姑娘?”
清霜见她当了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玩笑间却没注意到柳忆安在门前听了个遍,等清霜看到柳忆安时,才窘迫地正了正衣领,行了礼问了好。
柳忆安未点破,却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看来今日妹妹有要事要做了。”
清霜的眼神有些躲闪,想起刚才的玩笑话,心底莫名有些慌。
“今日确实有正事要做,忆安哥哥若是能跟我一同去,自然最好不过,我也有了十二分的底气。”
待到几人来到江记罗裳坊时,柳忆安有些紧张。
他虽知清霜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不至于冲上门砸了人家的铺子,但他也深知,荷衣蓉裳铺意味着和江记是竞争关系,此时上门并不合适,他怕她会被人欺负了去。
见柳忆安有些局促不安,清霜解释道。
“我今日来,只为了和他们家的账房先生聊一聊。”
柳忆安拉住她:“你要用他们家的账房先生?”
“如今我们正缺人,若是能挖来,对我们大有裨益。”
柳忆安明白清霜所想,但这也就意味着江记会早早盯上清霜的成衣铺子,她才刚起步,这时树敌,实在是鲁莽了,于是好言相劝道。
“可那先生若是不来,江记的东家知晓此事,那又当如何?”
“不论先生来或者不来,我用或者不用,江记都会知晓这街上又开了一家成衣铺子,既然已经是竞争,我又还要顾及些什么呢?左右都要撕破脸的,况且还不一定就真撕破脸呢。”
清霜笑了笑,柳忆安见她似乎心有成竹,便也就跟着进去了。
江记的伙计甚是热情,见清霜衣着光鲜亮丽,接待的热情便又高涨了几分。
“客官里面请,客官可是要看些什么?”
“我与他是旧识,不买东西。”
说罢指了指宋从北,而后礼貌地朝着那伙计笑了笑。
伙计看向宋从北,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将三人引到了贵客专用的阁楼上。
清霜觉着这先生没拆穿自己,正思量着如何诓骗这账房先生到自己铺子里做事。
柳忆安觉着这先生的衣着布料讲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帐房先生,又见他相貌不凡,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格外在意。
媚儿心中惊了一次又一次。
东家遇东家,谁比谁尴尬,一想到清霜并不知宋从北,竟还准备当着江记东家的面挖他……
媚儿觉得,天要塌了。
媚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索性今日就当她是个哑巴吧,所见所闻都是一场梦,都是梦……
宋从北心中猜到了几分,反正近来无事,有心想要捉弄一番,于是故作深沉,等着对方开口。
清霜端起茶喝了一口,既然是来挖人的,这次必定要拿捏好东家不缺钱的姿态。
她故作涩口难喝的模样,埋汰了一番才说道。
“先生技艺超群,可这小小铺子里的茶都是入口发涩的。”
宋从北挑了挑眉。
“哦?小娘子话里有话,不妨直说?”
清霜指了指柳忆安,问道。
“你可知他是谁?”
“不知。”
清霜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袖。
“江记在北州根基甚浅。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先生要想走得远更得要选对人。”
宋从北却似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只皱着眉摇了摇头。
“迫于生计,哪还讲究这些?我阿爹还等着我赚钱给他续弦纳妾呢!”
闻言,就连柳忆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此人可当真是……有趣。
清霜顺着这话继续问道:“你们东家给你开的月钱这般低?”
宋从北摇了摇头。
江记向来大方,三人深感疑惑,正欲细细问来。
宋从北早有准备,他伸出食指比了一个“一”。
“要想给我爹纳妾还是要些时日的。”
一贯钱,不过是北州的正常水平。
看来这江记的东家,也并非如外界所说的那样大方。
清霜开价道。
“若是先生愿意,我愿意出双倍月钱。”
闻言,宋从北不由得凑到了清霜身前,难以置信地问道。
“二十贯?”
二十贯?二两金子???
在北州这个物价低廉的地方,一贯钱都够普通人家上下老小一个月的支出还有余了,而这帐房先生竟能一月收十贯?都快赶上地方官的俸禄了!
媚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可以,她也想下辈子当个帐房先生,拿把算盘养活自己。
清霜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算下来,若是先生当个掌柜的经营得不错,能有每月二十贯的,当然若是铺子生意差了些,保底一个月十五贯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去你铺里当个账房先生,就能每月保底十五贯?”
宋从北有些难以置信,恳切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清霜狠下心点了点头。
“先生若是兼顾着当掌柜,十八贯也是可以的。”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多那么三贯钱,就得把两个人的活儿都干了。
即使如此,宋从北还是乐开了怀,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只需往店铺里一坐每日打打算盘装个样子,就能进账十八贯……
不用操心不用害怕,这不比当东家强?
媚儿努力维系着面上的平静,心中却难自制地谩骂着宋从北,什么钱都在赚,想来定是拿捏了清霜想要挖人的真心,反正江记铺子成熟,他也不必一直盯着了,白白一个月赚个十八贯,心再黑些,还能把竞争对手搞垮,真是个见钱眼开还心黑的主!
柳忆安皱起了眉,挖人是好,可不知这挖的是神还是鬼啊。
见他们聊得起兴致,他心中多了一丝烦闷。
“聊了这般久,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先生?”柳忆安强扯起了一抹笑打断了他们二人。
“鄙人宋从北。”
宋从北眯着眼打量起了柳忆安,不禁暗叹,在豪商世家却能走出这样一位读书人,一言一行颇有仕儒风范,毫无商贾之风,实在不易。
“名字中也有一个北字,倒是与北州有缘份呀。”
宋从北笑了笑:“不知东家又该怎么称呼?”
听见这个称呼,清霜面若春风:“先生不必拘礼,尽管称我清霜即可。”
“大梁有清这个姓氏?”
“天下之大,说不定有呢。”
清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而想起,她似乎极少提及自己的姓氏,一提起便会想到那人,一想起李容华,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了起来。
从此,西五巷多了一家荷衣蓉裳铺,北州的百姓也追寻个新鲜感,一时间生意还不错。
宋从北做事倒是还没那么黑,至少目前看来还没想着搞垮清霜这门来之不易的生意。
不过,他这“新官”的第一把火很快便烧了起来。
他打算“劝”走几个伙计。
这几个伙计本是从柳家来的,但来到这新铺子,便也有了其他的心思。
一来看他们的东家,也就是清霜,一个小姑娘片子,气势上不如柳佑白行事霸道,因而拿准了她是个好欺负的主;二来觉得清霜这个东家聘了江记出来的账房,这不就是背叛了老东家吗?虽不敢直接与清霜说什么,但好几次与媚儿争执了起来。
那日,媚儿正与几个伙计计较着该怎么摆放布匹,媚儿与宋从北陡觉着得将时兴的几款布料摆在显眼处,可那几个伙计想的却是该如何一开始就打压打压这个“新主子”和“外来人”,让自己日后的生计轻松些,银钱再多些。
清霜不在,媚儿就成了主子的嘴,可那几个伙计可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嘴巧的老伙计先开口了。
“我在柳记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店里就该摆得好看些,一进来五颜六色的,客人看了才欢喜!”
另一个年轻的伙计跟着嚷嚷。
“是啊,我们在老东家就是那样摆的。时兴不时兴的不重要,今日时兴明日不时兴了,岂不是还得重新摆放?”
重新摆和不摆拿的钱都一样,那为何还要变来变去?又不给加工钱,这活儿可不兴这么干。
媚儿力争道:“柳记是柳记,这是新铺子,有了新主子就得有新规矩,将那些时兴货摆在显眼处,是东家的主意。”
那嘴巧的伙计可不饶了这说法。
“我们柳家可不兴这么干的,这还不如回老东家做活儿呢!”
几个伙计议论纷纷,媚儿红了眼,她可没见过这么刁蛮的伙计!
话重了伤情分,话轻了又唬不住这些人。
倒是宋从北,三言两语就平息了这场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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