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淡淡回道:“不必。”
“你……”独朽还想说什么,却见小道士空闲的左手倏地按上桃木剑柄,他当即把话咽了回去。
一旁的于云间没忍住笑出了声,独朽背后的赤银往上挪了一点。然而他本只想吓唬一下于云间,不料小道士瞥了一眼他的剑,随后目光定定地看向他。
小道士默然饮尽碗中的清汤,把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起身离去。店小二赶忙过来收走铜钱,扬声招呼道:“客官您常来啊!”
待道士走远,三人相视一眼。景幽佳率先起身说道:“跟上去看看。”他们远远缀在道士身后,见他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废的宅院前。
他在宅门外徘徊了良久,取出罗盘勘测方位。罗盘指针忽快忽慢地转动,他蹙眉掐指推算,走进了宅子。
独朽迈步便要跟进宅院,却被于云间伸手拦住:“先别去。这宅院阴气凝重,咱们贸然进去可能会有危险。”
独朽调侃道:“他一个人族道士都不怕,怎么你倒是畏首畏尾的?”
于云间啧了一声,神色凝重道:“我这不是怕,只是凡事当留余地。你仔细想想,镇上接连丧命多人,这道士定然不是头一回过来捉鬼的。既然至今都没能擒住怨鬼,其中必有蹊跷啊。”
景幽佳附和道:“他说得在理。方才那位道士勘测方位时,罗盘指针飘忽不定,显然宅内气息紊乱。若贸然闯入,只怕会打草惊蛇。”
“行吧行吧,那就依你们的。”
三人只得继续在镇上打听,只是问及到那处宅院,百姓更是讳莫如深。卖炊饼的老汉一听便脸色发白,连摊子都顾不上收就急忙躲回家中。
他们又试着打听新娘投崖的往事,茶肆伙计刚听了个开头便打翻了茶盏,连连摆手道:“各位客官莫再打听了!前些天那位说书先生连讲了三场这事,昨儿个就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于云间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他们刚来镇子时,头一个遇见的便是这位说书先生。若不是他,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如今竟然……死了?
景幽佳凝重道:“看来她的怨气很重,我们得快些找到她了。”
三人一路往镇西走去,越走越是冷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野狗都绕道而行。
良久过去,他们仍未探得半点有用的消息。回到客栈后,于云间颓然跌坐椅中,转头时忽然一愣,当即起身低声道:“你们看。”
窗外柳树下立着一个人影,那人抬手折下一段柳枝,反手插在背后,与桃木剑并列。
独朽瞪大眼睛:“难道他要捉的鬼就在这附近?”
于云间闻言,觉得有理:“如果他找的鬼和我们寻的是同一个,那就好办了。”
景幽佳说道:“很有可能,不如我们试探一下?”
“哼哼,看我的吧!”独朽毫不遮掩,翻身跃出窗外,落地后又朝着他们招手,“愣着干啥?快跟上!”
三人循声追去,不久便望见了小道士。
小道士正气凛然,岿然立于河岸边上。河中倒映出他沉稳的身形,手中罗盘指针正飞速旋转。
指针越转越快,快得只剩一片虚影。他迅疾将罗盘收回,若再迟一刻,罗盘恐怕就要碎裂四散。
有惊无险,他波澜不惊地吁出一口气,却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看够了?”
他们躲在树后观察了好一阵,哪怕已经十分小心,不过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你们来找我,所为何事?”
独朽试探着说道:“近日镇子上不太平,我们出来看看是不是有妖物作乱,正好瞧见你了。”
“妖?”道士冷哼一声,“连作乱的是何物都分不清,还想捉它们?可笑至极。”
话一说出,独朽忍住了想踹他的冲动。毕竟这道士也是为镇子里的人着想,只是这话实在不中听,他顿时拉下了脸。
景幽佳察言观色,见独朽神色不豫,便主动接话:“我们刚来镇子,确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道士惜字如金似的,吐出一个字:“鬼。”
三人顿时目光相视,还真猜对了。
“鬼?”景幽佳假意思索道,“阎王爷还能把鬼放到人间不成?”
道士嗤之以鼻,说道:“都是些没本事的家伙罢了。”
独朽上下打量着他,心想着,这家伙没比他们大多少,也真是敢出口狂言。
一直沉默在旁观的于云间忽然开口:“那你可有什么线索?”
道士点了点头,再次取出罗盘:“此地阴气极重,依死亡人数推算,约有三只鬼在此作祟。”
光凭单单五日便死了十来个人,可谓怨气冲天。
景幽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举起柳枝,说道:“柳枝专打鬼物,效用与桃木剑相差无几。”
忽地,罗盘开始剧烈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阴风环绕四周,地上的树叶被卷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风。
道士猛地抬头,挥动柳枝抽向空中。三人正不解其意,却见他手腕疾转,用柳枝绕圈收束,似乎捆住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柳枝在空中越缠越紧,突然“唰”的一声断开。小道士毫不犹豫地抽出桃木剑,咬破食指把血抹在剑身上,向前疾刺而出。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他一个甩手,把剑放进了身后的包袱里。这时包袱又抖动两下,飞出了一只白粉相间的小燕子。
小燕叽叽喳喳地绕着小道士飞旋,他无奈摇头,扶额道:“知道了,我没事。”
燕子仍叫个不停,独朽忍不住好奇:“这燕子叽喳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道士脸色一沉,那燕子似通人言,立刻飞向独朽要啄他,却被独朽一掌拍开。
“真当老子是木头桩子啊,站着任你啄不成?”
道士瞬间拔出桃木剑,直指独朽下颌:“向它道歉。”
独朽向来是不吃软也不吃硬,只是对方强硬,他更不可能退让了,石头碰石头。
只听“啪”的一声,赤银从他背后出来,挑开了桃木剑。索性它是用剑脊而非剑刃,否则这桃木剑怕是要不保了。
“老子好心好意想和你一起解决那鬼,你倒用剑指着我,还让我和一只鸟道歉?”
独朽身为兽人,本就身形高大,此刻更有压迫。燕子又飞回道士肩头叽喳几声,道士点点头,嗯了一声。
下一刻,一股浓白的雾气骤然出现,一瞬间便将几人吞。
独朽警惕起来,赤银也自动融鞘。他喊了一声:“小心,有东西!”
却火雀在雾中盘旋,恍惚间,独朽似乎看见它在喷火,不过一瞬间烟雾又弥漫开了几分,视线愈发模糊。
“唰——”道士的罗盘如飞镖般甩了过去,堪堪擦过了独朽身侧。他碰了碰身旁的于云间,两人心领神会,同时朝罗盘飞去的方向攻击。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浓雾气不降反升,道士急声喝道:“怨气越深越难对付!守住心神,别被她的蛊惑!”
于云间伸手碰了一下景幽佳,她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得不到丝毫回应。
于云间正想着把她拉进身边,景幽佳却忽然仰起了头,瞳仁化作成了鲜血般的赤红。
景幽佳在于云间眼皮子底下消失,等他再看见,发现她已经用内力震飞了那只鬼。她毫不迟疑,扬手再度攻去。
一击既中,她又隐入雾中。道士率先冲破雾障,将手中净化符丢去,低喝了一声:“散!”
迷雾在符力的作用下逐渐消散,景幽佳单手扼住了那只鬼,凌空一抡,重重摔在地上。她垂眸冷睨,低声嗤道:“废物。”
于云间怔在原地,一时无措。因为他听出来了,那声音根本不是景幽佳的。下一刻,她血红的双眸忽然黯淡,恢复成了墨色,毫不知情地蹙了蹙眉。她正要挪步,却被一旁的道士出声制止。
他取出一块旧布走上前一挥,布中仿佛裹住什么般开始鼓动,慢慢缩紧,最终被收入包袱。
“这鬼法力寻常,看来只是个看门的小角色。”他转身看着景幽佳,问道,“你的眼睛方才为何变了颜色?”
景幽佳只觉得头晕目眩,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心底隐约响起一道声音,好似是蛇王在断断续续地说着:“结契未久……未能掌控……需假以时日……方可……”
“噗通——”她的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赶忙被于云间抱起。道士打量着三人,问道:“三位是修仙者,还是……”
独朽脸色一变,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说道:“莫不是被鬼迷糊涂了?我们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道士一怔,随即解释:“我只是看你们有些特殊,看来几位是修仙人士了。”
于云间不动声色地叩了一下储物戒,指间蓦然多出一枚极小的符纸。他趁他们对话,悄然把符纸贴在了道士的后背上。
他扯住独朽的衣袖,对道士道:“我朋友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先走了,告辞。”
道士抬手欲言,最终只是默然放下。却火雀又钻回了包袱里,他背起行囊,与于云间他们背道而去。
于云间背着昏睡的景幽佳行至半途,独朽说道:“我真觉得很奇怪。我们捉了一只鬼,但它是无形的,也没有绣花鞋。道士说一共有三只鬼,意思就是,我们还得把这三只鬼全捉到,才能完成任务?”
于云间点头:“对。除非拼运气,第二只便是我们要找到的鬼,否则……不过你不是说了么?要当个大侠,这点事没什么吧?而且我已经把跟灵纸贴在他身上了,等小景醒来,咱们再去寻他也不迟。”
他暗自想着,任务要求剿灭怨鬼,取得绣花鞋。世人皆云女子属阴,难不成三只鬼全是女子?怨鬼怨鬼,令牌上并没有说是一个还是三个。
可一名女子生前究竟要遭受何等苦难,才会化作怨鬼,不惜夺人性命?
思及此,他的脚步不由一顿。并肩而行的独朽随之停下,问道:“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
他未将这番思绪道出,毕竟世间怨鬼未必皆因苦难而成,亦多恶人死后化为的厉孽。
客栈距河边不远,二人很快回到客房。狼十二见独朽归来,快步上前问道:“可有何消息?
“遇见个道士,抓了个鬼。”独朽说。
狼十二一惊:“抓了只鬼?你们抓到她了?”
独朽摇头,坐在凳子上说:“那倒没有,不是这只。”
狼十二想细问,但是白小九惊呼了一声,放下了十字绣:“小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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