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一惊,身后的凳子咣当倒地,他踉跄地抓住周无亦的手,眼眶瞬间红了:“是我们然然吗?是…是她回来了吗?”
周无亦说道:“您先别急。具体是何人作祟,我尚不清楚,但这几只怨鬼戾气深重,害人不少……”
王伯抬手打断:“然然生性纯善,绝不会主动害人!”
“您在大街上可不是这么说的。”独朽插言。
王伯咂舌叹息:“我那只是吓唬那对狗男女的,可我绝对不信然然会害人。”
于云间将王然的信递给周无亦,狼十二自他进门后便站得远远的。周无亦狐疑地瞥了一眼狼十二,接过了信。
片刻后,他放下信道:“您女儿是被劫走的。信中前半虽言远走却满是不舍,至末几句却骤然转怒,笔迹生硬,语气突变。”
“当真?”王伯问道。他一直认为女儿是因为自己的阻拦而生了怨,连信中语气转变也只当作恨意。
“肯定是,肯定是!一定是那个苟小,一定是那个苟小害了我的女儿!”他突然变得疯癫。
“有办法么?”狼十二在远处问道。
“有。”周无亦答。
土屋本就不大,再远也不过数步。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向狼十二,独朽侧身挡住:“看什么看?别爱上哥,哥只是……”
话未说完,周无亦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转身道:“走吧。”
独朽也翻了个白眼:“真没礼貌,鸡毛。”
狼十二硬着头皮跟上周无亦的步伐,外面风势渐起,若帷帽被吹开,极可能暴露他兽人的身份。独朽悄声劝他离开,他却摇了摇头。
此时突然离去,反倒更显得心中有鬼了。
却火雀“叽叽喳喳”地绕着狼十二飞了几圈,周无亦忽然停下脚步,狐疑地再次看向他。
“你说什么?”
却火雀又叫了几声,周无亦皱了皱眉,转身朝着狼十二走去。狼十二僵在原地不动,心中却很紧张。
就在周无即将接近狼十二时,于云间忽然挡在面前,伸手道:“对了,小道士。跟灵纸可否归还给我?我和小景出门在外,可少不了用它的地方。”
周无亦一怔,从袖中取出那张光芒强烈的灵符,在于云间试图拿去时,他却又反手收回了袖中,说道:“这符不错,日后尚有用处。”
“你用来做什么?”独朽试图岔开话题。
周无亦反问:“你说呢?”
一直沉默的王伯忽然开口:“道长……您、您是要收了小女吗?”
周无亦淡然道:“若镇上的人是她所杀,我自然是要收她的。”
“这……”王伯求助似的看向三人,周无亦又道,“镇上有三只鬼,还剩两只,其中或许就有你女儿。”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独朽问。
周无亦取下背上包袱,蹲地翻找。独朽惊叹道:“这么多法器!”
他抽出一串用红线捆系的铜钱,于云间问道:“你要在这里铸剑?”
“有何不可?”
他并非能掐会算,怎会料到今日需要对付厉鬼?平日桃木剑对付寻常小鬼尚可,但是厉鬼就不一定了。
红线活结应手而解,铜钱垂落掌中。却火雀衔起几枚铜钱,凌空翻转数周,精准地把它们穿入到红线里。
如此往复不过眨眼之间,一柄铜钱剑已经稳稳地握在周无亦手中。
却火雀钻回包袱,周无亦背起行囊,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王伯见道士手法如此利落,心中更是一紧,若他真要收了自己女儿……
“道长,道长!”他急忙追上周无亦,恭敬问道,“若小女当真犯错,能否让老夫亲自管教?”
周无亦道:“她已成鬼,人鬼殊途。地府不收,无法往生,难道要纵容她继续害人?”
王伯面色变得苍白,于云间劝道:“未必如此,若她杀的都是恶人呢?”
周无亦肃然道:“恶人自有报应,即便对方有罪,夺人性命亦是扰乱天道。”
于云间反问道:“你又如何知晓,这不是那些恶人应有的命数?”
周无亦默然不语,停下脚步。他咬破食指,将血涂于铜钱剑上,自剑刃抹至剑柄。铜钱剑吸了道士的鲜血,红线骤放红光,在手中颤动,旋即指去一个方向。
他手腕一转,把铜钱剑负于身后,周无亦蹙眉道:“幸春门。”
——楼外行人络绎,身着彩衣的女子们挥袖揽客,不少男子被美色所惑,驻足难行。
“哎呦~客官!里面请嘛,来嘛~”
独朽身形高大尤为显眼,一名黄衣女子当即挽住了他的胳膊。
“客官,请嘛~”另一粉衣女子试图拥抱狼十二,却被他推开:“恶不恶心?别碰我。”
粉衣女子讨了个没趣,转对于云间笑脸相迎,对方却避开了视线。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又看向周无亦,结果仍被一个冷眼吓退。
黄衣女子面对独朽掩唇轻笑,身子前倾,他背后的赤银一动,狼十二按住它,沉声说道:“进去看看。”
独朽强压着怒意,但幸春门姑娘看不懂眼色,仍然围着他。独朽咬了咬后槽牙,黄衣女子急忙说道:“几位请随奴家来。”
周无亦在门外注视着幸春门,整座楼宇已经被怨气吞噬了,黑雾缭绕。即便是路人经过,也会沾染几分阴气。
他踏入幸春门,感受到的怨气更是浓重,每个男子身上都缠绕着团团黑气。王伯身为凡人看不出异常,自顾自地向前走,被于云间拉住:“王伯,这里不干净,你先在门外等我们。”
狼十二低声道:“二楼怨气最重。”
周无亦抬眸:“在二楼。”
幸春门内人声嘈杂,不少公子哥在此寻欢作乐。忽然涌上几名女子围住独朽,他刚想溜走,竟然被于云间一推,其余三人趁机上了楼。独朽低声咒骂道:“他爹的,你们真是……好、兄、弟。”
周无亦自踏上二楼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最里间的房门被一团黑色漩涡般的怨气紧紧缠绕着。他掏出一张黄符,说道:“稍后我会在门上贴符,这样一来她就无法逃脱了。”
于云间与狼十二各执一剑,不过于云间的剑是天行城所赐的寻常兵器,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周无亦知晓他真实身份的。
道士虽捉鬼,却也降妖。无论兽族还是兽人,万一被他归为妖类,只怕是麻烦无穷。
周无亦缓步上前,使了个眼色,迅速在门上贴符封禁。木门关阖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男子,他吓得一颤,三人同时止步。
男子面色铁青,猛拍桌子,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忽然,他认出了于云间,指着几人道,“原来是你们!”
狼十二握紧了手中的剑,于云间也不愿意与他多费口舌,转过了头。周无亦目光掠过苟小,落在他身后。
苟小叉腰大笑道:“你们看什么看?找个道士来又能怎样?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吧?哈哈哈,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没感觉么?”于云间问。
“什么?”
“没觉得脖子很沉么?”
苟小下意识抓住脖子,随即松开,嘲笑道:“你小子别想骗我,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于云间说道:“我似乎没提鬼字。”
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苟小面发觉上了套,面红耳赤,挥袖斥道:“滚!都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报官了!”说完,他不自觉地扭了扭衣领。
周无亦淡然道:“你想活命么?从实招来。”
苟小恼羞成怒,骂道:“滚!坑蒙拐骗的东西还想诈我?滚!”
……
“哎呦,谁这么吵呀~”床榻上的女子慵懒地伸腰,见到周无亦先是一愣,随即抛了个媚眼。
苟小身后的散发女子仿佛被眼前一幕激怒,周身的忽地黑气暴涨,汹涌的透窗而出。
她伸手尖啸起来,声如裂帛。瀑布般的黑发在地面滑动,利爪瞬间刺向苟小,却徒劳无功。
狼十二有些意外,苟小身上并没有护身符,怎么没有受到伤害?而周无亦想起了,如今正值白昼,她肯定是不敢现出真身的。
不现真身,又如何杀得了苟小?至多让怨气侵体罢了。
他劝道:“你印堂发黑,恐怕时日无多。”
“什么江湖术士,你看我不好好的?哈哈哈!”苟小对着老板娘大笑,谁知老板娘竟然凑到周无亦身边,娇羞地想碰他肩膀,又在半空停住。
因为她听到对方说:“你也一样。”
于云间一笑,脑袋里出现一个想法,他说:“这样吧,你们出些银两,我们替你解决此事。”
狼十二点头附和。
其实老板娘近日也觉得异常,她打量周无亦一番,问于云间:“当真?”
周无亦默然不语,她自以为得允,自桌上取出一叠银票,试图塞入周无亦手中。只是他却纹丝不动。狼十二拿过银票,分予于云间两张。
“那……”
周无亦无视老板娘,对王然道:“你想要什么?”
王然身形摇曳,缓缓抬手,漆黑的长指甲再度刺向苟小,幽声道:“要他们的命。”
周无亦问:“镇上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你杀的?”
王然沉默不语。
周无亦眼神一凛,铜钱剑顿时红芒大盛,他扬剑道:“那便别怪我手下无……”
“咣当——”独朽猛然撞开门,符纸随门扇开启飘落,“十二,跳窗!”
狼十二心知不妙,破窗跃出,正见未尚兰拾级而上。巧得是她背着身,两个人没有打照面,他稍松了一口气。
王然趁机冲出房门,与未尚兰撞个正着。
未尚兰反应极快地拔剑,忽被一位老人拉住手臂。她转头,竟是王伯。
王然见状一怔,老人冲着空气大喊:“快走,然然!”
未尚兰心知老人与怨鬼关系匪浅,可又不能推开他。王然回过神来,瞬息遁走了。
“你……!”未尚兰哑然,最终收剑入鞘。
独朽等人也已经赶来目睹此幕,未尚兰见到于云间也是一惊。她也是路过这里,发现怨气冲天才前来查探,没想到正好遇上他们。
“你……”
“师姐!”
两人同时开口,于云间拉着独朽含笑上前,抢先道:“师姐见谅!我和小景对付怨鬼有些吃力,便请了这位同门相助。”
未尚兰看向独朽,面露疑色。
天行城何时有过肤色如此黝黑的师弟?
于云间又道:“方才对付怨鬼,他不慎被怨气所伤,所以才……”
未尚兰端详独朽,心想这怨鬼这么厉害,能把人打成这般面色?
苟小与老板娘蹑手蹑脚地扒门张望,见王然已逃,顿时硬气起来:“你们!你们敢让她跑了!?”
周无亦瞥了苟小一眼,说道:“她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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