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铺前,一位头戴帷帽的男子在袋里取出两枚铜钱,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帷帽下,他兽人的瞳孔转动着。
见周遭并无异样,他松了口气,开口道:“老板,两串糖葫芦。”
糖铺老板接过铜板,从草靶子上取下糖葫芦仔细包好。面前的人又问道:“最近镇子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蹊跷了,吓得我们这些外地人都不敢多留。”
“可不是嘛!”老板惋惜地摇头,“镇里近来确实不太平。三个月前就有个姑娘被……唉!”他将包好的糖葫芦递过去,说道,“您的糖人还在里头做着,请您稍等,一会儿就好。”
他点点头,状似无意地追问:“方才听您说三个月前……”老板连忙压低声音:“唉,别提了!听说那姑娘被她爹娘逼着……和死人成亲!”
说到这儿他晦气地摆摆手,见客人感兴趣,又道:“那姑娘拼死不从,掉下悬崖摔死了。可怪就怪在,那么高的悬崖,她的尸身还是完好无损的。”
“客人,糖人好了。”里间的男子走出来,把糖人递给狼十二。
“多谢。”狼十二接过糖人,没有离开。
平日糖人铺生意本就清淡,老板忍不住抱怨道:“客人您不知道,咱们这镇子原本人就不多,出了这些事后更是走的走,死的死,可苦了我们这些生意人。”
“那你们为何不搬走?”狼十二问。
老板叹道:“拖家带口的哪能说搬就搬?再说又能搬去哪儿?我们不像那些大生意人,能糊口度日就算万幸了。”
狼十二继续打听:“都说镇上老是死人,您可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老板闻言,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脸色骤然煞白:“客人,不是我说,这些事您还是别打听了。若能早点走就快走吧,别等祸事落到自己头上。”
旁边那人突然咧嘴道:“他们都被扒了皮。”
老板急忙挥手赶他:“去去去!还不去做你的糖人?”
狼十二点头:“两位忙着,我不打扰了。”
糖铺老板挥手道别:“您好走。”
狼十二也没想到,买个糖人能听到这般重要的消息。道士说镇上一共有三只鬼,一只已经被他们收服了,第二只也现身了,那么第三只……
“咣当——”
客栈客房里,白小九正扶着景幽佳低声交谈,门突然被狼十二推开。
他将买来的糖葫芦和糖人分给她们,坐下连喝了几口茶,缓过气来说道:“你们猜,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他将糖人铺的见闻一一道来,景幽佳打断道:“嫁给死人?等等。”
她猛然想起初来镇上那日,客栈说书先生讲的故事。
“当时我和十二郎都在客栈,没有听到。”白小九蹙眉道。
景幽佳说:“我也去另一个地方打探了,不过回来后,于云间和独朽告诉我了。当时说书先生提到那位姑娘手里捧着白花。”
“谁家成亲会捧白花?”狼十二不解。
景幽佳解释道:“正如方才所说,嫁给死人自然手捧白花。这种婚事在民间有个称呼,叫做冥婚。”
白小九与狼十二对视一眼,他们在双身林长大,早已脱离俗世,对此闻所未闻。
景幽佳看出他们的困惑,继续解释:“就好比有的兽人生前找不到伴侣,死后父母花重金寻个年轻貌美的雌兽或多才的雄兽,许配给已死之人。都是一样的。”
白小九听得打了个寒颤,钻进狼十二怀里。
“不过民间大多是将两个已死之人配对,若将活人配给死人,一是让活人守活寡,其二……”景幽佳说到此处顿住,看着白小九害怕的模样叹了口气。
“那姑娘既然已经坠崖了,按十二郎所说,第三只鬼应当就是她。”
狼十二拧眉道:“人族怎会残忍,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白小九说道:“其实人族归根结底和我们一样……”
狼十二反驳:“不,我们绝不会这样。”
白小九也叹气,说:“怪不得那位姑娘会化成怨鬼,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九,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狼十二垂首,蹭了蹭她的耳朵。
景幽佳无奈地摇摇头,把糖葫芦放在床边,起身开始穿鞋。
狼十二问道:“你做什么?现在还是白天。”
白小九也急,劝道:“小景,你现在不能出门。”
“我知道,但我躺着有些累。”景幽佳话音刚落,就被白小九按回床上,“你一定要好好休息!蛇王也是,都不提前说一声就控制人,真是的。”
“它……”景幽佳刚想解释,蛇王的声音忽然在她脑中响起,“这只兔子。”
景幽佳忙道:“当时那鬼施法,我们险些陷入幻境,是它保护了我们。”
“小景,先不说这个,你……”白小九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与狼十二立刻化作小兔和小狼钻入了床底。
未尚兰的裙摆出现在门槛外,她面色凝重地走来,担忧道:“师妹,听师弟说你中了暑在房中休息,可好些了?”
景幽佳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她微笑摇头:“多谢师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未尚兰摸了摸她的手,直身对于云间说:“师弟,师妹既然不适,我先教你二人御剑。待师妹好了,你们再转授于她。”
独朽脱口而出:“我去,御剑飞行?”
未尚兰目光扫去,他忙改口:“竟然是御剑飞行!好、好!”
景幽佳坚持道:“师姐,我已无大碍,可以学。”
床底下的白小九急得挠了挠床板,声响引得未尚兰注意。景幽佳迅速用腿挡住,敲了两下床板。
“不行不行。”独朽的连声拒绝,让白小九松了一口气。
于云间却问:“真的可以么?”
景幽佳点头:“可以。”
未尚兰担忧道:“师妹当真?可莫要晒坏了身子。”
于云间帮腔道:“师姐,让她去吧,她没问题的。”
景幽佳起身,趁未尚兰转身时,白小九伸出爪子勾住了她的鞋,狼十二也探爪阻拦。
她无奈道:“你们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师妹?”未尚兰在门外唤道,她只得跟了上去。
白小九钻出床底,撅嘴道:“小景真是……”
狼十二安抚道:“小景好学是好事,这样才能成大事。”
白小九忧心道:“好学是好事,但不顾身体就不是了。”
狼十二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们要相信她,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关心一个人不必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去约束她。让她自由去做,才是真正为她好。”
不必求于他人,不必困于他人。
炎炎烈日下,未尚兰浑然不觉。她拔出腰间佩剑,背手正色道:“欲学御剑飞行,首在摒弃杂念。”
她手腕交叠,指诀轻掐,闭目默念:“心心如令,飞行在天,起。”
指尖泛起光,心无杂念气沉丹田。烈日下剑身抖动,反光刺得独朽睁不开眼,以臂遮挡。等他再睁眼时,未尚兰已经稳稳立在剑上。
裙摆随风扬起,洁白如雪。未尚兰垂眸道:“师弟师妹们,不妨一试。”
于云间与景幽佳依样将剑置于地上,默念口诀。
剑身缓缓升起,二人一同踏上。未尚兰赞赏点头:“不错,二位天赋过人,一学便会。但这只是基础,接下来要学的是飞行。”
独朽瞠目结舌地看着三人,未尚兰察觉他的视线,问道:“你的剑呢?”
“我的剑?”独朽一愣,他哪来的天行城配剑?赤银可行?赤银一抖,似有所感。
未尚兰这才看清他背后的剑,一惊:“这是什么剑?”
独朽支吾道:“呃……是小时候就跟我的,记不太清了。”
未尚兰看出他不愿多言,便不再追问,转回话题:“那你的剑呢?”
“和怨鬼打斗时断了。”独朽尴尬地挠挠脸。
“原来如此。”未尚兰道,“用你这把也行。”
“当真?”独朽拔出赤银,此次赤银并未自动归鞘,而是完整地握在他手中。
独朽心中默念:“心无杂念,心无杂念……”
“独朽,把斗笠拿下来。”未尚兰突然说。
独朽手一抖,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姐,您说什么?”
未尚兰重复道:“把帽子摘了,否则飞行时风力大作,会被吹落的。”
“……”独朽眉心一跳,摘下魑魅隐,他兽人的身份岂不暴露?
“我说,把帽子摘了。”未尚兰催促道。
“诶诶诶。未师姐有所不知,他前些日子感染了寒气,不戴斗笠会引发偏头痛的。”
见于云间说得恳切,未尚兰将信将疑:“戴布帽倒也罢了,戴个斗笠又如何能抵风?”
景幽佳连忙帮腔:“师姐,他当时寒气侵额,偏偏是头顶不能受风,需得这样遮着才好。”
“果真如此?”未尚兰仍有些迟疑。
独朽面不改色道:“师姐,我们骗您作甚?又没什么好处。”
未尚兰这才点头:“也罢。但你们须牢记,既入天行城,便是天行城弟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定要时刻谨记。”
于云间笑着应和:“是是是,师姐教训的是。”
他实在不愿多听这些唠叨,刚听完师父的教诲,又要听师姐训导,何时是个头啊。
独朽暗自松了口气。赤银缓缓升空,可他心里却实在没底,毕竟赤银与寻常剑器截然不同。
他试探着将右脚踏上剑身,赤银竟稳如磐石。独朽心中暗诧,这家伙何时这般听话了?
未尚兰示意:“试试看。”
既被点名,独朽索性心一横,双足踏了上去。赤银依旧纹丝不动,反倒让他吃了一惊。按往常来说,这剑早该把他甩下去了才对。
赤银似又察觉他的心思,开始轻微晃动。独朽忙道:“咳,这可真是把好剑,真的!”
其余三人不明所以,唯独他心里清楚。而赤银听了这话,也真的停止了摇晃。
几道剑影划向长空,云层被分出了四道痕迹。四人并肩御剑而行,于云间俯瞰凡尘,感叹道:“原来从空中看人间,竟然这么渺小。”
景幽佳的刘海被风吹散,她眯着眼迎风道:“三界看似辽阔,实则若有强者动念,弹指便可倾覆。若非分界而治,天地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模样。”
未尚兰背手立于剑上,颔首道:“不错。凡间虽为三界至微,却最易受劫难所摧。也正因如此,我等更应刻苦修行,将来方能护佑一方。”
“你说呢?”未尚兰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独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