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并非沉沦,而是被撕碎、被稀释、被同化。
归寂之井的内部,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只有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无”。它不是黑暗,因为黑暗本身也是一种存在。这里,是存在的反面,是终极的虚无。
我的个体感知在进入的瞬间就几近崩溃。那点属于“陌阙”的意志,如同投入浩瀚冰洋的一粒尘埃,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就要被这绝对的“空”所吞噬、湮灭。
紫嬛的控制枷锁?疫医的能量禁锢?在这本源层面的虚无面前,它们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在我意识边缘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消融,连痕迹都未曾留下。它们本就是为了约束“存在”而设,在这“不存在”的领域,自然失去了意义。
然而,同样面临消亡的,还有“我”本身。
记忆在飞速剥离,情感在冷却冻结,连那最顽固的、对于鹤初和“磐石”的执念,也如同风中的残烛,光芒迅速黯淡。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以这种彻底的、毫无痕迹的方式,如渊寂所愿,被“熔炼”成一具真正的、空明的“容器”?
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虚无的前一瞬,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异物”,在这片绝对的“无”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那枚早已碎裂、只在我右耳垂留下一点微小疤痕的翠绿挂饰,最后残留的一丝印记!
那是姐姐“晨露-Three”留给我的,蕴含着守护与生命最后的温柔,也是我“殇域”力量最初的、最纯粹的锚点!
它在碎裂时,并非能量彻底消散,而是将最核心的一点本质,如同种子般,埋藏在了我的灵魂最深处,与我这具被改造的躯壳、与那异变的寂灭之力,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共生。
此刻,在这连“存在”本身都要被否定的归寂之井中,这一点点代表着“生命”、“守护”、“羁绊”的“存在”痕迹,成了最大的“悖论”,也成了我最后的机会!
像是无尽的永夜里唯一的一颗星辰!
那点翠绿的微光,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却固执地抵抗着周围的虚无。它以自身为中心,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汲取着什么。
不是汲取能量——这里没有能量。它是在汲取……“定义”。
它在这片“无”中,强行定义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有”!一个以它为核心的,属于“陌阙”的,承载着伤痛、记忆与守护执念的……“信息奇点”!
这个过程缓慢到近乎停滞,痛苦到超越想象。每定义出一丝“我”的概念,都要承受整个归寂之井那否定一切的意志的反噬。那感觉,像是在用一根头发丝,试图撬动整个宇宙的重量。
但它在进行。
随着这个“信息奇点”的缓慢形成和壮大,那些被剥离的记忆碎片,如同受到吸引,开始一点点回溯。于鹤初暴躁却笨拙的关心,夜莺冷静下的忠诚,铁岩沉默的守护,青蔓纯真的依赖,玄苦大师慈悲的牺牲……一幕幕,一帧帧,从虚无中被重新“打捞”出来,锚定在这个脆弱的“奇点”周围。
同时,我感受到体内那原本狂暴不受控的、被归寂之井引动的寂灭之力,也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毁灭与终结。在这极致的“无”中,在这“存在”与“非存在”的边界上,我仿佛触摸到了它更深层的本质——寂灭,并非只是为了毁灭,它也是一种“重置”,是让过度繁杂、扭曲的存在“回归原点”的力量。是秩序的另一面,是生生不息的循环中,必要的“静”与“无”。
就如同殇域,承受伤痛,是为了转化与守护。
寂灭,带来终结,是否……也是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新生”?
这个明悟如同闪电,划破了我意识的混沌!
我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抵抗归寂之井的熔炼,也不再是疯狂地试图吞噬它的力量。我开始尝试着,以那翠绿微光定义的“信息奇点”为核心,引导着体内那被重新理解的寂灭之力,与这井中的虚无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共鸣”与“调和”。
不是对抗,也不是融合。
而是……在承认其“终结”本质的前提下,寻找那存在于绝对虚无之中的、一线否极泰来的“生机”!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稍有不慎,那刚刚凝聚的“奇点”就会彻底崩散,我也将万劫不复。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我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不知道于鹤初他们怎么样了,不知道紫嬛和渊寂有何反应。
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与终极虚无的、寂静无声的角力之中。
那点翠绿的微光,如同风暴中的灯塔,在无尽的虚无之海上,顽强地闪烁着,并且,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壮大。
它开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殇域之殇,也不是紫嬛的腐化,更不是疫医调整后的冰冷寂灭。它像是一种……经历了最深沉的毁灭后,从灰烬中重新萌发的、带着冰冷与温暖、死寂与生机、破碎与完整的……矛盾而统一的崭新力量。
而我的意识,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一次次地打碎,又一次次地以那“奇点”为核心重组。每一次重组,都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清晰,对自身力量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我能“看”到,那翠绿的微光,开始如同藤蔓般,向着四周的虚无蔓延,所过之处,并非驱散虚无,而是如同墨滴入水,在虚无中,晕染开一丝极其淡薄的、属于“存在”的痕迹。
我的“领域”,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在这归寂之井中,悄然展开。
它不再是防御性的“殇域”,也不是充满攻击性的“寂灭殇域”。
它是……“归寂殇域”。
于此地新生,承载终结,亦于终结中,孕育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与这口井,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无法吞噬它,它也无法再轻易地熔炼我。我像是一颗生长在虚无中的异类之种,汲取着毁灭,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怪异而坚韧的“存在”。
是时候了。
我凝聚起全部新生力量,那点翠绿微光此刻已化作一颗缓缓旋转的、内部蕴含着混沌星璇般的奇异核心。我“抬头”,望向那理论上应该是“上方”的、我坠入的方向。
该回去了。
去结束那场因我而起的战争。
去见于鹤初。
去履行……我迟到的守护。
我驱动着“归寂殇域”,不再抗拒井水的托举或者可以说是虚无的排斥,而是如同游鱼般,向上方“浮”去。
速度越来越快!
周围的虚无开始变得“稀薄”,某种“界限”感重新出现。
然后——
嘭!!!
如同冲破一层坚韧的水膜,我从那无尽的漆黑井水中,猛地挣脱了出来!
重新感受到“空间”的存在,感受到头顶那扭曲星云的微光,感受到脚下巨坑边缘的“实地”!
我落在了归寂之井的边缘,身体依旧是我跳下去时的样子,甚至那身破损的衣物都未曾改变。但内在的一切,已然不同。
左眼的紫色瞳孔依旧深邃,却不再有妖异的光芒,而是沉淀为一种仿佛看透终末的平静。右眼的翠绿,则如同被泉水洗涤过,清澈而坚定,里面燃烧着新生的火焰。
周身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不再有丝毫外泄的寂灭或腐化感,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幽邃。
我抬起头。
目光穿透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波动,瞬间锁定了战场。
于鹤初依旧在与紫嬛激战,他浑身是伤,气息狂暴而混乱,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全靠一股不灭的疯狂在支撑。夜莺和铁岩也在苦苦抵挡着其他腐化生物的进攻,防线摇摇欲坠。
紫嬛也看到了从井中归来的我。
她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见了鬼一般!
“你……你怎么可能……从归寂之井里……出来?!”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调,“这不可能!渊寂大人的力量……你应该已经被彻底熔炼了才对!”
我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是随着我的抬手,以我为中心,一片无形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与声音的领域,悄然展开。
归寂殇域。
领域所及之处,紫嬛那魅惑腐化的紫色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变得黯淡、迟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静默”。那些咆哮的腐化生物,动作也变得僵硬,眼中的红光闪烁不定,像是被剥夺了“存在”的活力。
于鹤初也感觉到了这变化,他血红的眼睛猛地看向我,里面充满了茫然、震惊,以及一丝……不敢确认的、微弱到极致的希望。
“你的力量……”紫嬛感受着自身被压制的力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这是什么力量?!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能抗衡渊寂本源的……”
我依旧没有言语。
只是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却仿佛跨越了空间,直接出现在了于鹤初与紫嬛之间。
我看向于鹤初,看着他遍体鳞伤、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
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平静的、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低语:
“我回来了。”
四个字,轻飘飘地落在死寂的战场上,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每一个意识尚存的人心头。
于鹤初那双几乎被疯狂与绝望吞噬的血红眼睛,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躯壳都彻底看穿。那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难以置信、如释重负、深入骨髓的痛楚,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这是幻觉的脆弱。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一直紧绷着、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像是支撑他的那根弦,在极致的紧张后,骤然松弛所带来的脱力。
紫嬛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惊骇过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羞怒与杀意!
“回来了?从归寂之井里爬出来,就以为能改变什么吗?!”她尖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手中长烟斗紫光大盛,那被我的“归寂殇域”压制得有些迟滞的魅蚀领域再次强行扩张,试图冲破这片令她不安的“静默”。“不管你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今天都要彻底留在这里!连同你这不知死活的情郎一起!”
她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凌厉的紫光,不再理会于鹤初,而是直接向我扑来!长烟斗挥动间,凝聚成实质的紫色能量如同毒龙出洞,带着侵蚀灵魂的尖啸,直刺我的面门!这一击,含怒而发,远超之前,显然是要将我这个“意外”彻底抹除。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域者瞬间崩溃的攻击,我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甚至没有刻意去调动力量防御。
只是平静地看着那紫色毒龙在进入我周身一定范围后,就像是冲入了一片无形的、绝对粘稠的泥沼。
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光芒,迅速黯淡、消散。
那其中蕴含的魅惑与腐化意志,如同被投入了无底深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彻底归于沉寂。
最终,那凝聚了紫嬛含怒一击的能量,在距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彻底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紫嬛前冲的身影猛地顿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如同见了鬼。她对自己的力量极为自信,从未想过会如此轻易、如此彻底地被化解,甚至……是被“抹除”?
“这……这是什么邪术?!”她失声叫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不是邪术。”我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规则本身的冰冷质感,“只是让一切,回归它本来的‘静寂’。”
我抬起手,并非攻击,只是指尖对着她轻轻一划。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紫嬛周身的魅蚀领域,却如同被无形之手撕开的绸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骤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弥合的“缺口”!领域内的能量瞬间失控、逸散!
“噗——!”领域被强行撕裂的反噬让紫嬛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紫色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
她惊恐地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渊寂大人才拥有的权柄……你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信念似乎都在动摇。
我没有理会她的失态,目光转向一旁如同石雕般的于鹤初。
他依旧死死地看着我,血红的眼睛里,那疯狂的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以及……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近乎贪婪的确认。
确认我真的回来了。确认站在这里的,不是幻影,不是傀儡。
我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那股熟悉的、带着暴戾气息的能量味道。
他很高,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照着我如今的样子——异色的瞳孔,平静无波的表情,以及周身那内敛却令人心悸的幽邃气息。
我伸出手,没有触碰他,只是悬停在他那布满新旧伤痕、依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上方。
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新生机与冰冷寂灭意味的“归寂殇域”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进入他身体的瞬间,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血红的眼睛骤然收缩。
但预想中的排斥或冲突并未发生。
我那融合了归寂本质的力量,与他体内那充满掠夺与毁灭的“寂噬”之力,并未像以前那样激烈对抗,反而像是……水与油,找到了某种奇异的平衡点。我那带着“静寂”特性的力量,如同最好的镇静剂,开始温和地抚平他因过度透支和情绪激动而几近暴走的力量乱流,修复着那些被腐化能量侵蚀的伤口,甚至连他额头上那剧烈闪烁、似乎随时会炸开的符文,光芒都逐渐稳定、内敛了下来。
他体内那一直喧嚣不休的、属于“噬”的疯狂**,竟在这股冰冷的“静寂”之力影响下,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
于鹤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道深可见骨、被腐化能量侵蚀的伤口,在墨绿色光流的缠绕下,腐蚀性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他再抬起头看我时,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失而复得后,生怕再次失去的小心翼翼。
“……陌阙?”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极其轻微的颤抖。仿佛声音大一点,眼前这个身影就会如同泡沫般破碎。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静,但看着他那副狼狈却执拗的样子,心底那口如同古井般的力量,似乎也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足够了。确认他还活着,确认我的力量能帮到他,这就足够了。
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收回手,转身,重新面向脸色惨白、眼神惊疑不定的紫嬛。
她看着我和于鹤初之间那短暂的互动,看着于鹤初的气息在我的力量下迅速稳定下来,脸上的惊骇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嫉妒与怨毒的疯狂所取代。
“好……好得很!”她尖笑起来,声音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没想到你不仅没死,还因祸得福,掌握了这种诡异的力量!更能安抚这个疯子!”
她的目光在我和于鹤初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我身上,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陌阙,你破坏了渊寂大人的计划,亵渎了归寂之井!你和你所在意的一切,都将承受渊寂大人无尽的怒火!”
“而今天,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要让你亲眼看着——”
她的身影猛地向后飘飞,双手急速舞动,长烟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紫光!她不再攻击我,而是将所有的力量,疯狂地注入到这片本就因外界攻击而变得不稳定的虚无空间之中!
“以此残躯,献祭吾魂!恭请渊寂意志——降临此间,净化悖逆!”
她在强行燃烧自己的本源,以自身为坐标和祭品,试图引动渊寂那至高无上的意志,直接降临这片空间!
“不好!她要召唤渊寂本体意识!”夜莺的惊呼声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连于鹤初也瞬间绷紧了身体,血红的眼睛里再次涌上暴戾与决绝,下意识地想将我护在身后。
但我拉住了他的手臂。
触手一片冰凉与黏腻,是他的血和汗。
我对他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平静地看着正在疯狂献祭的紫嬛,看着那片虚无空间因她的举动而开始剧烈扭曲,头顶的星云漩涡旋转得如同疯了一般,暗红与污紫色的光芒交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正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渊寂的意志,确实在被引动!
空间开始寸寸碎裂,如同破碎的镜面,露出后面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黑暗。归寂之井的黑色水面再次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诞生。
毁灭的气息,笼罩了每一个人。
“哈哈哈……完了!你们都完了!”紫嬛在疯狂的大笑中,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能量如同决堤般倾泻而出。
面对这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景象,我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在感受。
感受着这片空间的崩溃,感受着那汇聚而来的、冰冷无情的渊寂意志,感受着脚下归寂之井传来的熟悉波动,也感受着体内那新生的、“归寂殇域”的力量。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左眼紫芒内敛,右眼绿意沉静。
我抬起双手,并非对抗那降临的意志,而是……拥抱。
“归寂殇域——展开。”
“以此域为引,接引……井中之寂。”
随着我的低语,那原本只笼罩我周身小范围的、无形的“归寂殇域”,骤然以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无限扩张开来!
它没有去冲击那降临的渊寂意志,也没有去修复破碎的空间。
它只是……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的过滤器,覆盖了这片区域,覆盖了紫嬛献祭引发的能量乱流,覆盖了那正在汇聚的恐怖威压,也覆盖了下方沸腾的归寂之井。
下一刻,令所有人,包括即将彻底消散的紫嬛都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被紫嬛强行引动、汇聚而来的渊寂意志,在接触到我的“归寂殇域”后,并未将其摧毁,反而像是……被“疏导”了?
庞大无匹的意志洪流,被我的领域巧妙地引导、分流,绝大部分竟然如同百川归海般,绕过了我们,径直注入了下方那口沸腾的归寂之井中!
而归寂之井,在接收到这庞大的本源意志后,沸腾得更加剧烈,但那并非是毁灭的爆发,反而像是……某种平衡被打破后,内部的规则在进行激烈的重组与……“消化”?
同时,我那展开的“归寂殇域”,也在疯狂地汲取着两者(降临的意志与井水)碰撞、交织时逸散出的、最本源的“寂灭”与“终结”规则之力,领域的范围和精神程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稳固!
我站在领域的中心,如同风暴眼,平静地掌控着这一切。
紫嬛献祭自身引来的毁灭力量,非但没有降临到我们头上,反而成了滋养我领域、并被归寂之井“回收”的养料!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能……操控渊寂大人的力量……”紫嬛透明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荒谬与不甘,她的献祭即将完成,意识也在飞速消散。
我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我并未操控。”我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为这过于庞大的力量,提供了一个更合适的‘归宿’。”
“毕竟,终结的归宿,本就是‘归寂’。”
话音落下,紫嬛最后一点意识在难以置信中彻底湮灭,化作纯粹的能量,也被我的领域引导着,汇入了下方的井水之中。
而那被引动的渊寂意志,在失去了献祭坐标,又大部分被井水“吞没”后,剩余的部分似乎判断此处已无“悖逆”需要净化,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破碎的空间也开始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
头顶旋转的星云,逐渐恢复了缓慢的节奏。
危机,竟然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方式,解除了。
战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逐渐平息的虚无中,周身笼罩着幽邃领域的身影。
我缓缓收敛了“归寂殇域”,那股令人心悸的寂静感随之消失。
转过身,看向身后。
于鹤初依旧站在原地,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那里面疯狂褪尽,只剩下全然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专注,以及一种……失而复得后,巨大的、几乎让他无法承受的疲惫与……委屈?
夜莺和铁岩,以及其他幸存下来的“磐石”战士,也都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面对我这未知力量的敬畏与一丝茫然。
我走到于鹤初面前,距离很近。
他比我高不少,此刻却微微低着头,碎发遮住了部分眼睛,只留下紧抿的、带着血痕的唇线。
我抬起手,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和血水黏住的碎发,指尖擦过他额头上那已经稳定下来、却依旧显眼的符文。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躲开。只是那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没事了。”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这三个字,像是终于压垮了他强撑的最后一根神经。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死死地攥住了我拂过他额头的那只手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然后,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直直地撞入我的视线,里面是汹涌的、几乎要决堤的情绪。
“……混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差点……”
他的话没能说完,只是将我的手腕攥得更紧,仿佛一松手,我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我任由他攥着,感受着他掌心那滚烫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感受着那几乎要将我灼伤的后怕与委屈。
心底那片因归寂之井而变得冰冷沉寂的湖,终于无法抑制地,荡漾开圈圈温暖的涟漪。
我反手握住了他冰冷黏腻的手指,收拢。
“嗯,”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应了一声,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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