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于鹤初的伤势远比看上去更严重。“屠夫”的力量不仅撕裂了他的□□,更有一股充满毁灭意味的异种能量盘踞在他体内,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甚至干扰着他那本就危险的“寂噬领域”。医疗队的普通手段收效甚微,只能勉强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他一直在昏迷与短暂的清醒间挣扎。每次醒来,那只血红的右眼都充斥着未散的暴戾和混乱,身体因剧痛和能量的冲突而痉挛,有时甚至会无差别地攻击靠近的人。只有在我用残存的殇域之力强行压制,或者干脆被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手腕时,他才会稍微平静下来,用那双混沌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我是他在无边痛苦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陌……阙……”他嘶哑地念着我的名字,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声音破碎得不成调,“……疼……”
他从未示弱过,哪怕过去力量失控反噬,也只是独自躲起来忍受。此刻这无意识的呓语,像一把钝刀,在我本就疲惫不堪的心上反复切割。
“我知道,”我低声回应,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蘸着清水,一点点湿润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指腹擦过他滚烫的额头,试图驱散那异常的高热,“忍着点。”
青蔓的共生藤蔓尝试着探入他的伤口,试图净化那股异种能量,却被猛地弹开,翠绿的藤蔓尖端瞬间变得焦黑。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行,陌阙哥哥,那股力量……在吞噬我的生机!”
连玄苦大师留下的静心符文,贴在于鹤初额头上,也仅仅能让他昏迷时稍微安稳片刻,一旦他清醒,符文便会迅速黯淡、碎裂。
“必须想办法驱除‘屠夫’留下的力量残余,”夜莺面色凝重地汇报,“否则于大人的身体和意识都会被拖垮,甚至可能再次引发‘寂噬领域’的彻底暴走。”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殇域偏向防御和感知,对于这种侵入性的毁灭能量束手无策。营地的医疗条件有限,旧时代的科技遗产在“火种过滤器”启动后大多失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一点点蚕食?
一种久违的无力和恐慌攫住了我,比面对虫潮时更甚。我守得住营地,却守不住身边这个混蛋吗?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油滑的声音在临时医疗点外响起:
“那个……陌阙大人,或许……小人有点办法?”
是吴足。他挪动着千足虫下身,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惯有的谄媚,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异样的精光。
夜莺瞬间挡在我和于鹤初身前,刺剑半出鞘,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别别别,夜莺大人息怒!”吴足连忙摆手,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于鹤初身上,又快速扫过我,“小人刚才在外围……感受到于大人体内那股力量的躁动,非同小可啊。寻常法子,怕是……”
“说重点。”我打断他,声音冷冽。我没心情跟他绕圈子。
吴足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小人……早年倒腾物资的时候,偶然得到过一小瓶‘翡翠林地’的‘源初之露’,据说是他们那棵源生古藤的精华,蕴含着极强的生机和净化之力……或许,能对于大人体内的伤势有点效果?”
翡翠林地?源初之露?
我心头一动。德鲁伊遗民确实掌握着一些利用变异植物的奇特手段,“源初之露”的名头我也隐约听过,是极其珍贵的疗伤圣品。但吴足这东西来路不明,而且他这人……
“条件。”我直接问道。
吴足搓着手,笑容更加谄媚:“陌阙大人明鉴!小人也不要多,就是……就是下次营地清理废墟,若是找到了旧时代的能量核心,无论大小,优先分给小人三……不,两个!两个就行!”
能量核心是维持营地部分关键设施和武器运行的宝贵资源。他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夜莺眼中杀机一闪:“你找死!”
我抬手制止了她。看着于鹤初痛苦蜷缩的身体,感受着他掌心不正常的高热,我没有太多选择。
“东西拿来。”我盯着吴足,“如果有用,能量核心给你。如果没用,或者你敢耍花样……”我没有说下去,但周身不自觉散发的殇域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吴足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有用!肯定有用!”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用翠绿叶片层层包裹的小瓶,隔着一段距离递过来。那叶片即便离体,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生命气息。
夜莺上前接过,检查无误后,才转交给我。
我打开叶片,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小水晶瓶,装着小半瓶浓稠的、如同液态翡翠般的液体,散发着温和而磅礴的生命能量。
我深吸一口气,将水晶瓶凑到于鹤初唇边。他似乎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这股生机,本能地张开嘴,贪婪地吞咽下去。
液体入喉,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周身盘踞的那股毁灭性能量仿佛受到了刺激,黑气翻涌,与他体内原本的暗红、墨绿力量激烈冲突起来!于鹤初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弓起,额头的符文疯狂闪烁!
“于鹤初!”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加大殇域的输出,试图安抚他暴走的能量。
就在这时,那“源初之露”化作温和而坚韧的绿色光流,如同藤蔓般缠绕上那些肆虐的异种能量,并非强行驱散,而是以一种奇妙的渗透方式,将其包裹、分解、转化……
过程依旧痛苦,于鹤初的挣扎并未停止,但他体内那股属于“屠夫”的、充满死寂的气息,确实在一点点减弱!
有效!
我心中稍定,持续用殇域护住他的心脉和精神。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紧蹙的眉头松开些许,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那么灼热紊乱。周身的能量波动虽然依旧混乱,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迹象减轻了。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抓住我手腕的力道也终于松懈下来。
我瘫坐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仅仅是辅助他消化药力,就几乎耗尽了我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
吴足探头探脑地看着,脸上露出喜色:“有用吧?小人就说有用!那能量核心……”
“等他醒了,确认无碍,东西给你。”我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夜莺冷冷地瞪了吴足一眼,示意他离开。
医疗点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于鹤初平稳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捏出青紫指痕的手腕,又看向他沉睡中依旧带着痛楚痕迹的侧脸。
这个混蛋……真是欠他的。
我靠在墙边,拉起粗糙的毯子,盖在他身上,也勉强盖住自己。角落里的麻雀似乎感知到危机暂时解除,也安静地缩了起来。
窗外,夜色再次降临。未知的威胁依旧潜伏在黑暗中。
但至少,眼下这一关,我们算是熬过去了。
我闭上仅剩的右眼,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意识终于抵挡不住排山倒海的疲惫,沉入了短暂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等他醒了,这笔账,得好好算算。
……连同他叫我“小雀”的那份一起。
于鹤初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几乎没合眼。殇域的力量像漏底的容器,勉力维系着营地最基本的防御,更多的心神则系在身旁这个呼吸微弱的混蛋身上。
“源初之露”确实起了效果,盘踞在他伤口处的毁灭性能量被温和而坚定地化解、驱散,狰狞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不再散发不祥的黑气。但他透支得太厉害了,不仅是身体,还有那危险不稳定的“寂噬领域”。力量的反噬和精神上的损耗,让他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性昏迷。
我靠在墙边,垫子硌得骨头生疼,左眼的幻痛因为过度疲惫而愈发尖锐。青蔓送来的食物和水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实在渴极了,才抿一口已经凉透的水。视线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於鹤初脸上,看他紧蹙的眉头是否舒展,听他的呼吸是否平稳,偶尔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确认那要命的高热没有反复。
吴足来探过一次头,被夜莺冰冷的眼神逼退了。他没再提能量核心的事,只是搓着手,讪讪地说“于大人吉人天相”。
吉人?我看着於鹤初苍白如纸的脸,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这混蛋跟“吉”字半点不沾边,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第四天凌晨,天光未亮,营地一片死寂。
我正被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左眼的抽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忽然感觉到抓着我衣角的那只手,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猛地清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立刻俯身过去。
于鹤初的睫毛颤抖着,似乎在与沉重的眼皮抗争。那只完好的左眼率先睁开了一条缝,眼底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浓重的疲惫,瞳孔缓慢聚焦,最后落在了我脸上。
他看了我几秒,混沌的意识似乎才慢慢回笼。然后,他哑着嗓子,几乎是用气音,挤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丑死了。”
我愣了一下。
他费力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颤抖着,碰了碰我的脸颊,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脸色这么差,眼下的青黑……快掉到下巴了。老子……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你就这么糟蹋?”
“……”
我看着他虚弱得连抬手都费力,却还要强撑着指责我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胸腔里那股憋了三天三夜的担忧、恐惧、疲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酸涩地涌了上来,堵在喉咙里。
我抓住他试图碰我脸的手,按回他身侧,声音干涩:“闭嘴,伤员没资格挑剔。”
他像是被我的语气激怒了,那只血红的右眼也努力睁开了一些,虽然依旧混沌,却执拗地瞪着我:“老子……就有资格!”他喘了口气,显然说这些话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你……是不是……又没睡?没吃?”
我没回答,只是把旁边凉掉的水碗拿过来,递到他唇边:“喝水。”
他别开头,拒绝配合,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尽管他现在连咬人都没力气:“……你先答应老子……去睡觉!”
“于鹤初!”我有些恼火,都这副德行了,还想着管我?
“答应我!”他执拗地重复,胸口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牵扯到伤口,让他痛得吸了口凉气,脸色更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
我看着他那副随时可能再昏过去,却还要强撑着的模样,所有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我。跟这混蛋讲道理,是这世上最徒劳的事。
最终,我败下阵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妥协:“……等你喝完水,我就去睡。”
他狐疑地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实性。半晌,才勉强张开嘴,就着我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清水。每喝一口,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喝完水,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眼皮又开始打架,却还强撑着,用眼神示意我:“……睡。”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在他身侧躺下,拉过毯子盖住自己。地方狭窄,我们几乎胳膊挨着胳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微弱热量,听到他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
他似乎终于放心,沉沉睡去。
而我,躺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混杂着血腥、草药和他本身气息的味道,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
浓重的困意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临睡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这混蛋……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嫌我丑……
真是……欠收拾。
等我彻底睡醒,已是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我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身旁。
于鹤初还睡着,但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呼吸也沉稳有力了不少。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又伸了过来,松松地搭在我的手腕上,仿佛无意识的习惯。
我没有动。
角落里,那只小麻雀在草笼里跳来跳去,发出欢快的“啾啾”声。
于鹤初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依稀是:“……吵……小雀崽……”
这次,我听清了。
我看着他和那只麻雀,许久。
然后,极轻地,反手握住了他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指。
阳光暖融融地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
算了。
欠着吧。
反正,来日方长。
我依旧维持着握住他手指的姿势,直到阳光从脚边爬到腰际。于鹤初睡得很沉,连那只总是不安分的麻雀蹦跶到笼边好奇地张望,也没能惊扰他分毫。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灼人的高热,而是带着生命力的、平稳的暖意。
这暖意像是有催眠的魔力,让我几乎又想沉沉睡去。但左眼空洞里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将我拽回现实——那是力量过度透支后,根基受损的警告。我轻轻抽回手,动作缓慢而小心,生怕惊醒了他。
刚撑着发麻的身体坐起,夜莺就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颜色可疑的糊状食物。“大人,您必须吃点东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不容拒绝地落在我脸上,又扫了一眼仍在沉睡的于鹤初,“铁岩传回消息,矿坑残余已清理完毕,但‘屠夫’……消失了。”
我心头一凛。“屠夫”没死?以于鹤初拼成这样的代价,竟然还是让他跑了?那股阴冷污秽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再次萦绕在心头。
“知道了。”我接过碗,食物的味道并不好闻,混合着变异谷物的粗糙和不知名根茎的土腥气。我强迫自己一口口咽下,胃里有了东西,冰冷的四肢才稍稍回暖。“营地防御不能松懈,让巡逻队轮班休息,保持最高警戒。”
夜莺点头领命,目光在于鹤初身上停留了一瞬,低声道:“于大人气息平稳多了,‘源初之露’确实有效。只是他体内的力量……依旧很混乱。”
何止是混乱。我看着他额头上那黯淡却依旧存在的诡异符文,以及闭着眼也能感受到的、那蛰伏在平静表象下的狂暴吞噬欲。这次强行对抗“屠夫”,恐怕让他的“寂噬领域”更加不稳定了。
喝完最后一口糊糊,我把碗递还给夜莺。“我去外面看看。”
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我扶住墙壁才稳住身体。殇域的力量如同干涸的河床,稍微调动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右耳垂上的翠绿挂饰,那道裂纹似乎又明显了些。
走出临时医疗点,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营地里的幸存者们正在清理战斗留下的痕迹,修补破损的工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麻木。看到我,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点头致意,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担忧。为了我,也为了里面那个还在昏迷的主将。
“磐石”不能倒。我和于鹤初,谁都不能倒。
我走到控制节点旁,将手按在冰冷的符文核心上。感知如同受损的触须,艰难地向外延伸。防御光罩的能量流动滞涩,许多节点在之前的冲击中受损,需要重新校准和修复。这工作原本并不算太难,但此刻对我而言,却如同背负巨石前行。
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刻满符文的石台上,瞬间蒸发。左眼的幻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凿子在里面搅动。我咬紧牙关,调动着每一分能够凝聚的力量,如同精卫填海,一点点疏通着阻塞的能量通道。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将天边再次染红,我才勉强将核心区域的防御体系稳定下来。身体像是被掏空,连站着都觉得费力。
刚喘了口气,就听见医疗点里传来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以及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响。
于鹤初醒了。
我快步走回去,掀开门帘,正看见他试图挥开青蔓递到嘴边的药碗。药汁泼洒出来,溅在他手臂的绷带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脸色难看,那只血红的右眼里翻涌着暴戾和烦躁,左眼虽然睁开,却显得有些失焦。
“滚开!……苦死了!”他声音嘶哑,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但气势依旧凶悍。
青蔓被他吓得后退一步,眼圈泛红,手里的藤蔓都蜷缩了起来。
“于鹤初。”我出声,声音不大,却让他动作一顿。
他猛地转过头,血红的右眼锁定在我身上,像是找到了发泄的目标,又像是……确认了什么。他死死盯着我,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死哪儿去了?”
语气恶劣,仿佛我丢下他不管了一样。
我没理会他的混账话,走过去,从青蔓手里接过重新盛好的药碗,坐在他铺位边缘。“吃药。”语气平静,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瞪着我,眼神凶狠,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不吃!”
“由不得你。”我舀起一勺漆黑的药汁,递到他唇边,“伤没好,别想下地。”
“老子好了!”他梗着脖子反驳,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看来没好。”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那只血红的右眼几乎要滴出血来。我们僵持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青蔓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连角落里的麻雀都安静了下来。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力气,或者说,意识到拗不过我,极其败坏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怒气,猛地低头,一口含住了勺子,将药汁囫囵吞了下去。苦味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喝下去的不是药,而是我的血。
“满意了?!”他咽下药,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还有半碗。”我又舀起一勺。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但这一次,他没再拒绝,只是在我递过勺子时,用更加凶狠、更加迅速的动作吞下药汁,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抗。
一碗药,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喂完了。
我把空碗递给青蔓,示意她先出去。小姑娘如蒙大赦,赶紧溜走了。
于鹤初靠在垫子上,闭着眼,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药力似乎开始发挥作用,他眉宇间的躁郁和暴戾稍稍平息,但紧绷的身体依旧透露出极强的戒备。
我拿起旁边干净的布巾,蘸了水,想替他擦掉嘴角和手上泼溅的药渍。
手刚碰到他的嘴角,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瞬间以为骨头要被他捏碎。
“你……”他盯着我,血红的右眼里情绪翻涌,混乱而尖锐,“……是不是也没换药?”他的视线落在我依旧穿着的那件染血破损、只是粗略清理过的外套上。
我一怔。这三天光顾着他,我自己那些在维持防御时被能量反震出的内伤和旧创,确实没来得及仔细处理。
“我的伤不碍事。”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放屁!”他低吼,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抖,但怒气丝毫不减,“你的手在抖!脸色比鬼还难看!陌阙,你当老子瞎吗?!”
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似乎想检查我的伤势,却因为用力再次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渗出冷汗,抓住我手腕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松了些力道。
我看着他那副自身难保却还要强出头的模样,心里那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无奈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于鹤初,”我叹了口气,用没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按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阻止他乱动,“你先管好你自己。”
他抬头看着我,血红的右眼和略显失焦的左眼里,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疲惫狼狈的样子。那翻涌的暴戾和烦躁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逐渐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偏执的焦灼取代。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狠话,最终却只是极其挫败地、带着浓重鼻音骂了一句:
“……操。”
然后,他像是彻底脱力般,重重向后倒回垫子里,闭上了眼睛。抓住我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往下滑了些,固执地握住了我的手指,力道不再凶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锢。
“药……”他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哑模糊,“……你的药……也得喝……”
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恰好落在他紧握着我的手上。他掌心的温度依旧很高,熨帖着我微凉的皮肤。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又看了看他因为忍耐痛苦而紧蹙的眉头,最终,没有再试图挣脱。
“嗯。”我低声应道。
角落里,那只小麻雀轻轻“啾”了一声,跳上了笼子里的小横杆,歪着脑袋看着我们。
帐内一时寂静,只剩下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
这伤,养得真是……没一刻消停。
但,似乎也不算太坏。
这文就当主角不存在于地球吧,我也是刚写文,文笔不好,节奏差,梦到什么写什么,别喷[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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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陌阙,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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