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雪姝视线落在鞭子上,沉吟道:“你救了我娘,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不由我做主。”
二人没有再说话,阙音化身紫光进入金鞭,钟离雪姝手指微颤,握紧了鞭子。出了泽生结界,钟离雪姝又御剑飞了一段路程才停下,她甩下鞭子,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雪。
阙音站在她身侧,转身就要离开。
钟离雪姝喊住她:“等等。”
阙音扭过脸来,等着钟离雪姝开口,钟离雪姝皱起眉头,平复了会才道:“我不是杀害南谦的凶手,但也算害了他……”
“我知道。”
南谦的所有经历,早在那天看的一清二楚,钟离雪姝做了何事,她也都知道。钟离雪姝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面临无穷无尽的荒芜,一生都将被这颗荒芜的心困住,时刻都在寻找解脱。
“毁了灵器,我爹还会炼制新的灵器,他不会放过辛誉的。”
“嗯。”
钟离雪姝眉目流露几分厌倦,转过身说了一句,“你走吧。”
红袖在寒风中摇曳,钟离雪姝背影渐行渐远,只留残雪满天飞扬。
阙音回了鬼域,忘怀殿一如既往的寂静,推门而入,殿内黑暗不见五指,透过这暗色,她瞧见南谦蹲坐在角落。
“我带你去见她。”
南谦抬起头,很浅地笑了一下,他站起身,对着阙音说了一句话。
阙音看出他的口型,他说,谢谢。
一只金色蝴蝶自殿外翩翩而来,在空中盘旋,阙音神色变得冷肃,蹙眉道:“落君大人。”
金蝶听到呼喊,停下飞舞,转瞬化为人形,落君仍是一袭黑衣,头戴兜帽,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他不是辛誉,为何如此?”他沉沉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响起,“你明知这副身躯撑不了多久的。”
阙音嘴唇微动,她和落君相处上百年,很早便看出他不懂情,任何情,都不懂。
“只要是他的家人,我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手掌隔空掀开她衣袖,手上的裂纹密密麻麻,一阵金光从他手心溢出,缠绕手腕,阙音意识到他在修补裂纹。
她拂下衣袖,退后一步,“不必。”
“让我猜猜,你帮他是否还有其他缘由,因为他不能说话,让你想起了某位故人?”
阙音瞳孔微缩,并不回答。
落君仰起头,露出整张脸,他如从前那般,嬉笑着,道:“阙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阙音怔怔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晃眼,眼前人已离开。
南谦跟随她身后,来到了一棵桃花树下。晴天朗朗,青山重重,这棵树长在高处,底下是忘忧谷,也是他死去的地方。
他曾和辛朝约定好,在此见面。
阙音托黑蝶送信给辛朝,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儿鸣叫,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利落下马,她今日装扮简洁朴素,青丝梳成一只辫子,定睛一看,满脸悲戚。
辛朝看了眼阙音,目光不受控制被桃花树吸引,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待回过神,辛朝慢步朝阙音走去,怀疑中带着一丝慌乱,问道:“阿音,你信中所说都是真的?”
阙音颔首,“他在树下等你,若要见他,需得入你梦中。”
“我的梦?”
“准确来说,是在你的记忆中见他,此行折损阳寿,你真的想好了?”
辛朝对桃花树下的空旷之地笑起来,南谦与她对上目光,亦弯了嘴角。
“我要见他的。”
阙音设下结界,四周宁静,一点风声也无,她伸出手,一只黑蝶自手心苏醒,伸展翅膀飞到辛朝眼前,翅膀流露点点紫光,进入坚定的瞳孔中,辛朝闭了眼,似睡着了。
结界内出现一道形似玉佩的亮光,阙音站在亮光下,对南谦道:“走吧。”
南谦走得慢,停在离亮光几步远的地方,“我不能折损她的阳寿,见到她我已满足。”
“可她想见你。”
“南公子。”一声清丽的呼唤打破寂静。
南谦一愣,随着声音抬起视线,辛朝不知何时醒了,仍旧对着桃花树下看着。
辛朝眼中聚起泪光,道:“这是我们的约定不是吗?人生不过百年,见不到你,活的再久又如何呢?”
阙音垂眸,没曾想,辛朝从她的话语中就听出了南谦的心思。
南谦走至辛朝眼前,对着她的脸庞看了好一会,苦笑道:“大人,入梦吧。”
紫光再次进入眼中,辛朝阖眼,一切重新开始,三人一同消失在结界内。
阙音站在蘅京街边,两只黑蝶分别立于肩头,辛朝与南谦的记忆走马灯花般闪过。
辛朝初识南谦那会,辛誉已经失踪一年,她心情低落,时常从家中偷溜出去散心,她在大街小巷毫无目的地走,被一幅画作吸引。
闹市之中难得遇见的一方清静,辛朝很果断就买下那幅画,她觉得摊主实在是个有才之人,不自觉问了姓名,对方脸色突然红了一瞬,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又看到白纸上遒劲有力的字,才惊觉摊主是个哑巴。
然而他似乎没有受到他人的影响,身子挺拔,举止风雅,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辛朝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回到家后,脑子里总冒出来他的身影。
蘅京一些地方出现瘟疫,辛朝应父亲之意,为灾民发粮食,煮粥,她想到南谦,打听下来,得知他还是一名大夫,专为自己弟弟南月治病,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山上采药,闲的时候才去卖画。
她去他家中送粮食,南月顶着通红的脸颊为她开门,应是发烧,走路摇摇晃晃,说了句谢谢就倒在床上昏睡不醒。她请来大夫为他看病,竟是中毒了,还不止一种毒,寻常的大夫无法治愈,她只好从钟离仙师那里买来驱毒丹药。
南月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对她的到来只觉惊喜,他毫不犹豫地就要吞下丹药,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门是开着的,南谦背着竹篓抬脚进来,他拿出纸笔,在桌上很快写下一行字,递给了辛朝。
“姑娘何意?”
辛朝看了看他写的字,道:“我只是想帮帮忙。”
南谦蓦地一笑,不似那日的害羞,露出绚丽的笑容,他拆掉腰间的锦囊,又写下一行字,一起交给辛朝。
“既然如此,便以此物作为报答。”
辛朝默默收下,或许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个最为值钱了,她若不收,恐会让他难堪。
“这丹药是泽生仙师炼制,不会有害的,若有难处,可来太傅府找我。”
南谦对她行了一礼。
辛朝回了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一是母亲不许,二是她感到有些不适。她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扇形玉佩,白玉为材,光泽明亮。
因为瘟疫又死了几个人,辛朝让丫鬟假扮她躺床上休息,自己则偷溜出去看望南月,见他平安无事在院子整理药材,才放下心准备离去。
没走几步,她扶着墙面,蹲了下来。头痛至极间,她闻到一股浓郁药香,微微睁眼,南谦正蹲在她身旁,手中攥着一个香囊放在她鼻尖。
辛朝虚弱道:“我怕是染了疫病,公子离我远些。”
南谦摇摇头,将她背起来送回辛府,她被下人搀扶着进去,瞧见手上多了个香囊,大夫来过后,说她是近日操劳过度,受了风寒。
疗养一月有余,她终于好了,瘟疫也被解决。再次去看南月,大门是开着的,屋中空空荡荡,看起来是搬家了。
没过多久,辛太傅过生辰,辛澈也从外面早早归家,于宴会上与同窗叙旧,府上一时热闹非凡,辛澈的同窗皆是世家子弟,不排除有对辛朝提过亲的。辛朝戴着面纱站在游廊下,几个醉了酒的公子朝她走近,这些人都是大哥的同窗,她缓缓退后一步,示意丫鬟不要出声。
一个脸色通红的男子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单手摇开,扇骨间用金粉画着美人图,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光,他醉的不轻,借着酒意,胆大道:“请辛妹妹收下。”
身旁的几位连连附和,不约而同拿出自己备好的礼物,一看便知其贵重。辛朝不语,几个人微醒间,瞧到还有一个人没送东西。
一人嗤笑道:“云察兄啊,怎么还不把送辛小姐的礼物拿出来。”
辛朝认得王辞,听大哥曾提起过,王辞出身寒门,读书十分用功,平日里不苟言笑,因家境比不上他人,许多聚会他几乎不参加。几人在他身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什么,王辞捂着胸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辛朝对几人施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王辞突然从几人中窜出来,喊道:“小姐慢着!”
辛朝停下脚步,王辞走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东西,捧在手里,弯腰递到她眼前。是一个凤鸟木雕。
辛朝伸手欲拿,木雕被那位送折扇的公子抢去,他凑近灯笼把玩着,哈哈大笑:“就这粗劣东西,也好意思送辛小姐?”
一阵阵哄笑声穿透游廊,王辞面露羞意,上前就要抢,边着急解释:“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却是我日夜耗费心血雕成。”
忽而,砰的一声响,众人安静下来,一个东西滚至辛朝裙角边。凤鸟被摔在地上,长尾断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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