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住院部走廊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清冽得有些刺鼻。
林漾提着保温桶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护士站的护士长朝他招手：“林漾，过来一下。”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张姐，是林溪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张姐翻着病历本，语气比平时柔和些：“你弟弟的最新片子，神经科的周主任看过了，说之前的方案可以调整，有位沈姓的捐赠人联系了院里，愿意承担后续靶向药的费用，还帮你约了下周三北京专家的远程会诊。”
“姓沈的捐赠人？”林漾愣住，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没拿稳，“我不认识……”
“对方没留全名，只说托我们多照拂病人。”张姐拍拍他的肩，“你这阵子太熬了，总算能松口气。快去看看林溪吧，他早上还念叨你呢。”
林漾游魂似的走进病房，林溪正靠在床头看漫画，脸色比上周好了些。见他进来，小家伙眼睛一亮：“哥，你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山药粥。”林漾放下保温桶，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却在发抖。
沈姓。
这个姓氏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这几天刻意维持的平静。他想起那个雨天里，沈砚川蹲在积水里修支架的背影，想起他衬衫上晕开的水痕，想起那双藏在雨幕里的、似乎柔和过一瞬的眼睛。
怎么会是他？
周三下午，林漾提前把花店的门关上了，去医院陪林溪会诊。远程屏幕里的专家说得仔细，周主任在一旁补充，林溪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林漾坐在角落，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重。
会诊结束后，周主任单独叫住他：“林漾，那位沈先生托我转告你，治疗方案不用有顾虑，费用的事他会跟进。”
“周主任，”林漾攥紧了衣角，“您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吗？”
周主任想了想：“好像是做建筑设计的，姓沈，具体名字没说。不过上周他来院里看过一次，问了不少关于神经母细胞瘤的细节，看得出来很上心。”
林漾走出医院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没直接回花店，而是绕了远路，走到了沈砚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楼下。
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余晖，亮得晃眼。他仰头望着顶层那几个亮着灯的窗口，心里像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欠的是沈砚川的。那个一开始要拆他花店的人，现在却用这种方式，不动声色地帮了他最关键的忙。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找他，手机响了，是花店隔壁的阿姨打来的：“漾漾，你店里来了位先生，说等你好久了，看着挺面生的，穿西装，长得可精神了……”
林漾心里咯噔一下。
赶回花店时，暮色已经沉了下来。玻璃门内，沈砚川正站在柜台前，指尖轻叩着台面，目光落在墙上那片贴着老照片的软木板上。照片里有年轻的爷爷抱着小时候的他，有刚开花店时的样子，还有林溪捧着奖状笑的脸。
听到推门声，沈砚川转过身。
他换了身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只是眼底似乎比平时亮了些。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平稳。
林漾关上门，把钥匙串放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医院的事，是你做的？”
沈砚川没否认，只是“嗯”了一声，视线移到他脸上：“会诊还顺利？”
“挺顺利的。”林漾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他，“为什么要帮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角落里的加湿器在轻轻运作。
沈砚川的目光掠过那些照片，最后落在林漾带着薄红的眼角：“老槐树的根基检测报告出来了，比预想的更稳固，保留方案可行。”他顿了顿，随后补充道，“你的花店，也在保留范围内。”
这答非所问的话，让林漾皱起眉：“这和你帮我弟弟治病是两码事。”
沈砚川沉默了，他其实也不能说清楚。那天看到助理发过来的资料，看到林溪病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用药记录时，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那个总在花店里笑着、带着向日葵般暖意的人，不应该被这些沉重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
“算我……预支的拆迁补偿。”他找了个最生硬的理由。
林漾却笑了，是气笑的。他走到沈砚川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混着店里的花香，意外地不讨厌。
“沈先生，”林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韧劲，“我的花店不拆了，对吗？”
沈砚川点头。
“那我就不欠你拆迁补偿。”林漾走到柜台前，拿起上面的计算器，在计算器上敲打“药费和会诊费，你告诉我总数，我会写欠条，并按银行利率还你，分多久都行。”
沈砚川看着他眼里的倔强，像是又看到了那天那束被摆到显眼位置的向日葵。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在这个人面前，显得是那么的笨拙。
“不用还。”沈砚川抬手，指尖差点碰到林漾的发梢，又克制地收了回来，“但我有个条件。”
林漾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以后我的办公室用花，都要从你这里订。”沈砚川的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长期的。”
窗外的路灯亮起来了，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撒在在两人身上。林漾微微愣住，他看着沈砚川眼底映出的灯光，像是落了点细碎的星光。
他又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沈砚川湿透的衬衫，和他手里那束被带回去的姜花。
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在悄悄发芽。
林漾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听清。柜台上的计算器还亮着，显示着一串没算完的数字，但这串数字却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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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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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期与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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