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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东街瓷

第三章:东街瓷

用完早饭,晨雾还未散尽,阿水跟着张大娘来到了云柳镇。

肩上的包袱沉甸甸坠着,里面裹着他那些被称作“宝贝木头疙瘩”的家当。张雨走在另一侧,半新的靛蓝细布衣裳在雾气里显得有些扎眼,他微微昂着头,眼睛滴溜溜扫过两旁铺面的招牌和幌子,带着几分刻意的新奇与矜持。

张大娘脚步生风,目标明确,直奔西街深处。越往里走,寻常的市井喧嚣便渐渐被另一种氛围取代。空气里浮动的脂粉香气越来越浓,楼阁也愈发精致起来,雕花的窗棂、描金的匾额、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清音。

最终,他们在一座气派的朱漆大门楼前停住脚步。门楼高耸,飞檐斗拱,檐下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红芳”。门口站着两个穿青色短褂、腰系红绸带的精壮汉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张大娘脸上堆起笑,快步上前,熟稔地跟其中一个汉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悄悄塞过去一小串铜钱。

那汉子手心一拢,掂了掂分量,脸上便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侧身让开了通路。

一股混合着浓郁香粉、酒气、还有某种甜腻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阿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肩上的包袱带子。每一次踏进这道门槛,都像赤脚踩进滚烫的沙地。他飞快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紧跟在张大娘身后,几乎是把自己缩进了她的影子里。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庭院深深,假山玲珑,回廊曲折,穿着绫罗绸缎的男女言笑晏晏。丝竹管弦声隐隐约约,女子娇媚的笑语时近时远。那些目光,像无数细小的芒刺,密密匝匝地扎在阿水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他只觉得背上那层薄薄的汗,瞬间变得冰凉粘腻。

张大娘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引着他们穿过喧闹的前庭,避开那些花枝招展的人群,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偏厅。

厅内陈设清雅,几盆兰草吐着幽香,倒与外面的浮华有些不同。一个穿着桃红撒花褙子、头上插着赤金点翠步摇的妇人正倚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懒洋洋地嗑着瓜子。

瓜子壳被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灵巧地捻开,落在榻边一个白玉小碟里。

她约莫三十来岁,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子精明的慵懒。听见脚步声,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先在张雨那张刻意端着的脸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阿水肩头那个沉甸甸的旧布包袱上。

“哟,张家嫂子,”妇人声音娇嗲,“这次又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来?咱们楼里的姑娘们,可都念着你家那些带着清香的木头首饰呢,说是戴着心神都宁静些。”她说着,放下瓜子,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张大娘脸上立刻绽开更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托红姑您的福!这不,紧赶慢赶,又攒了几件!都是顶好的料子,费了老鼻子功夫!”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用眼神示意阿水把包袱放到厅中那张紫檀木的圆桌上。

阿水低着头上前,手指有些僵硬地解开包袱皮上打的结。粗布一层层掀开,露出了里面用更细软的旧棉布小心包裹着的几件物事。

他一一取出,轻轻放在光滑的桌面上——一对小巧玲珑的树叶耳坠,叶片薄如蝉翼,脉络清晰可见;一支雕成含苞待放玉兰花形状的木簪,花瓣柔和的弧度透着温润;还有一只打磨得异常光滑圆润的素面手镯,没有任何雕饰,却自有一种内敛的光华。

几件东西静静躺在深色的紫檀桌面上,木质特有的温润光泽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流淌,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幽香,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在这被脂粉香气充斥的厅堂里,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涤荡出一片沁人心脾的宁静角落。

那位被唤作“红姑”的妇人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她丢开手里的帕子,扭着腰肢从榻上起身,走到桌边。

她先拿起那对树叶耳坠,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仔细看了看那细如发丝的叶脉,指腹感受着那轻薄却坚韧的触感,然后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满意。

接着是那支玉兰簪,指尖轻轻摩挲过花瓣柔和的弧线,似乎在感受那流畅的刀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素面手镯上,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质感透着踏实,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一直熨帖到心里。

“嗯……”红姑点点头,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这香味儿,倒是越来越特别了,闻着让人心里头清净。还是老规矩?”她看向张大娘。

“是是是,劳烦红姑了!”张大娘连连点头。

红姑取出戥子称量,然后用绒布包好,从绣着缠枝莲纹的荷包里数出十几块碎银子,排在桌面上。“十五两,拿好了。”

张大娘几乎是扑过去,双手捧起那些还带着红姑体温的碎银子,沉甸甸的触感让她脸上的笑容像揉皱的绸缎,每一道褶子里都透着满足。她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地把银子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还用粗糙的手掌在外面重重按了按,仿佛要确认它们的存在。

银子落了袋,张大娘的心才算是彻底踏实了。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依旧垂着头站在角落阴影里的阿水,又看了看旁边穿着簇新靛蓝衣裳、正偷偷打量着这厅堂里精致摆设、眼神里带着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的张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时,偏西的日光恰好透过雕花的窗棂斜斜照进来,一道光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阿水身上。少年低着头,露出后颈一段白皙修长的弧度,几缕乌黑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在阳光里染成了浅浅的金棕色。

那低眉顺眼、沉默隐忍的姿态,非但没有折损他面容的清秀,反而在这满目浮华俗丽之中,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干净和脆弱。像一株误入锦绣堆、沾了泥泞的白荷,无端地惹人怜惜。

而站在他旁边的张雨,虽然也收拾得齐整,可被这阳光一照,那点刻意端着的矜持劲儿,在阿水那种浑然天成的静默气质映衬下,生生被比成了土气和造作。

张大娘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柳家三少爷看中雨,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这张脸?可眼下,在这红芳楼里,阿水往那儿一站,雨那点颜色,简直被衬得没了影儿!这要是待会儿去了柳家,让柳家的人瞧见了……

她当机立断,一把拉过还在东张西望的张雨,把他往自己和阿水之间一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阿水半边身形。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对着阿水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不耐烦的腔调,像是驱赶一个碍事的伙计:

“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事了!把你那包袱里剩下的木头都拿出来给我。你就别跟着我们瞎跑了,省得碍手碍脚!去东街邓大爷那儿等着吧!邓大爷你认得吧?咱们村出去的,在东街口摆摊子补碗补盘子那个!你就去他摊子边上待着,老老实实等着!听见没?别乱跑!”

“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事了!把你那包袱里剩下的木头,”她刻意加重了“木头”两个字,仿佛是什么不值一提的破烂,“都拿出来给我。你就别跟着我们瞎跑了,省得碍手碍脚!去东街邓大爷那儿等着吧!邓大爷你认得吧?咱们村出去的,在东街口摆摊子补碗补盘子那个!你就去他摊子边上待着,老老实实等着!听见没?别乱跑!”

阿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茫然。不去柳家了?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那个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几块用布裹着的木头的包袱,指节微微发白。

张大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他清亮的眸子,语气更加生硬地补充道:“邓大爷那儿凉快!你就在树荫底下待着!等我办完事,回头我去找你!记住了,别乱跑,丢了可没人找你!”

阿水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被她半护在身后、正拧着眉、一脸不乐意的张雨,心里瞬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什么都明白了过来。一股说不清是难堪、屈辱,还是终于解脱了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了上来,堵在嗓子眼,又酸又涩。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解开包袱,把里面剩下的几块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头块掏了出来,递了过去。其中一块,正是他早上匆忙调换后、裹得格外仔细的普通苦楝木。

张大娘一把抓过那包木头,看也没看,像丢掉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随手就塞进了自己随身挎着的竹篮子里。然后,她像是生怕阿水会反悔或者跟上来似的,拉着张雨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连一句多余的话,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娘!”张雨被他娘拽得一个趔趄,不满地小声嘟囔,“干嘛不让那病秧子跟着?有他在,才显得我……”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大概是想说“才显得我更好看”之类。

“闭嘴!你懂什么!”张大娘低声呵斥,脚下更快了,几乎是拖着张雨往前走,“柳家是你能掉以轻心的地方?给我打起精神来!赶紧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那一片花团锦簇里,留下阿水一个人站在偏厅中央。空气里残留的浓郁香粉气似乎更刺鼻了,熏得他有些头晕。

他抱着那个空瘪得几乎没什么分量的包袱,像一株被遗弃在喧嚣闹市、无人问津的野草,茫然地站在原地。偏厅里几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偷偷打量着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

阿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还要难受百倍。他用力抿了抿苍白的唇,把那个空包袱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然后猛地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这间让他窒息、让他无地自容的华丽牢笼。

穿过依旧喧闹的前庭,重新站在红芳楼那高大的朱漆大门外,被外面明晃晃、带着热气的日头一晒,阿水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稍稍散开了一些。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深吸了一口带着市井烟火气的空气,朝着东街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张大娘那嫌弃躲闪的眼神,一会儿是张雨那不满的嘟囔,更多的,是袖子里那截粗糙木枝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硬实触感,和怀里包袱深处,那缕只有他自己能嗅到的、真正清冽幽香所带来的微弱慰藉。

东街口,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枝繁叶茂,虬枝盘曲,投下大片浓密厚重的绿荫。树荫底下,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半旧靛蓝粗布褂子的老人,正坐在一张矮脚马扎上。

老人身前支着一副简陋的挑子:一头挂着个小铜锣和几件修补好的粗瓷碗碟;另一头则放着些吃饭的家伙什——金刚钻、小锤子、细铜丝、小铁砧,还有几个豁了口、待修补的黑釉小酒壶。

正是邓大爷。

邓大爷眯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专注。他手里拿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正就着树荫缝隙里透下的光斑,仔细端详着碗壁上那道细长的裂纹。

听到脚步声走近,他抬起头,看见阿水抱着个空瘪的包袱,低着头,蔫头耷脑、失魂落魄地走过来,脸上没什么意外,倒像是早就等着似的,咧开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像晒透了的核桃壳。

“阿水来啦?”邓大爷放下手里的破碗,笑呵呵地招呼,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和暖意。

“来来,坐这边。日头毒,树底下凉快,正好陪老头子说说话。”他用沾着泥灰的手指,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个同样矮小、磨得光滑的小马扎。

阿水看见邓大爷那熟悉而和善的笑脸,一直绷着的心弦才像是被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稍稍松了些。

他低低应了一声,喉咙有些发紧,依言走过去,在邓大爷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把那个空瘪的包袱放在脚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皮粗糙的边缘。

“你大娘她们……去办事了?”邓大爷拿起放在脚边的黄铜烟袋锅子,慢悠悠地从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些切好的烟丝,往烟锅里塞着,动作不紧不慢,像是随口唠家常。

“嗯。”阿水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他不想多说,目光落在邓大爷身前那些修补工具上。那枚金刚钻的钻头在树荫的光斑下闪着幽冷的微光,盘绕得整整齐齐的细铜丝泛着柔和的金属色泽。阳光透过老槐树密密匝匝的叶片缝隙,在老人布满老茧、青筋微凸的手背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

邓大爷也没再追问,仿佛阿水的沉默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划着火镰,“嚓”的一声轻响,橘红的火星点燃了烟锅里的烟丝。辛辣醇厚的旱烟味弥漫开来,混合着老槐树特有的清苦气息,意外地让阿水纷乱如麻的心绪一点点沉淀下来,平静了一些。

他看着邓大爷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异常沉稳有力的手拿起一个黑釉小酒壶,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壶身上一道细长的裂纹,然后拿起那枚小巧的金刚钻,凑近壶壁,拇指和食指稳稳地捻动起钻杆顶端的木柄。

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嘶嘶”声响起,像某种不知疲倦的夏虫在鸣叫。金刚钻坚硬细小的钻头旋转着,小心翼翼地啃噬着坚硬的釉面。

阿水看得入了神。那专注而沉稳的动作,那对力道精准到毫厘的掌控,那心无旁骛的神情,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他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令人窒息的念头都暂时驱散了。

他盯着那旋转的钻头,盯着邓大爷手指上每一根细微的筋络随着捻动的力道而微微凸起,盯着那裂纹边缘逐渐出现两个对称的、极细微的小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只剩下这专注的“嘶嘶”声和树梢间聒噪的蝉鸣。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粗糙却温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发什么呆呢?傻小子。”邓大爷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烟锅里的火也熄了。

他正端着一只粗瓷大碗递到阿水面前。碗里盛着大半碗熬得沙沙的绿豆粥,晾得温温的,散发着清甜诱人的豆香,碗沿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晌午了,日头毒,喝碗绿豆粥解解暑气。老头子早上熬的,放井水里湃过了。”

阿水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沁凉:“谢谢邓大爷。”

他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绿豆粥。清甜微沙的粥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一股熨帖的暖意,仿佛一直流进了空荡荡的胃里,也驱散了心口最后一点滞涩的寒意。

树荫浓密,蝉鸣聒噪,却成了这宁静午后的背景音。

就在阿水喝完粥,把碗还给邓大爷时,树荫边缘的光线微微暗了一下,一道颀长的影子斜斜投了进来。

一个穿着青灰色细棉布长衫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踏入了浓荫。来人肩宽背直,步履沉稳,带着一种与市井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气息。他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物件,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竹篓。

邓大爷眯着眼看去,笑了:“哟,是术啊?今儿怎么有空到镇上来?”

杨术走到近前,对邓大爷微微颔首:“邓伯。”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阿水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水,只在阿水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流露。

阿水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这就是杨术?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沉默冷硬。

杨术把竹篓放在邓大爷脚边,揭开盖子一角,里面是几尾鲜活的河鱼。“后山溪里捞的,给您添个菜。”

“哎哟,多谢了!”邓大爷笑呵呵点头。

杨术将另一只手里用布包裹着的物件小心放在挑子旁的石头上。布包打开,是一堆大小不一的深色陶罐碎片,罐壁上有些模糊的暗红色纹路。

“劳烦邓伯,看看这个还能锔上不?”杨术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装药材的罐子,不小心摔了。”

邓大爷凑过去,拿起碎片仔细看了看断口和釉色。“啧,黑陶的,是老窑口的东西。摔得有点碎啊……”他咂咂嘴,试着拼了拼,“不过,断口还算齐整,能锔。就是得多费几根钉。”

杨术点头:“能锔就行。不急用,您慢慢修。”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是家里老人留下的旧物。”

邓大爷“嗯”了一声,开始分拣碎片。

这时,杨术的目光再次落到阿水身上,扫过他空瘪的包袱和洗得发白的旧衣。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那细微的变化很快又归于沉静。

阿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

杨术没说什么,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挑子上,算是定金。做完这一切,他对邓大爷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邓伯。”声音依旧平稳。说完,便转身,青灰色的身影很快汇入东街稀疏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阿水抬起头,望着杨术消失的方向,心头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邓大爷看着杨术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那堆陶罐碎片,轻轻叹了口气,摩挲着烟袋锅子,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低声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这柳家的旧东西啊……也是个念想。可惜了,这点灵性都快散尽了。”

柳家?灵性?阿水微微一怔。这陶罐……是柳家的旧物?还提到了“灵性”?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些碎片。那模糊的暗红色纹路,在树荫的光影下,似乎隐隐与他记忆中张家东屋桌上那只黑釉茶盏内壁的某些纹路有些相似?难道……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邓大爷已经收回了目光,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敲了敲烟锅里的灰,对阿水道:“别愣着了小子,谷雨快到了,这雨前的山茶,可是好东西,最是清香回甘。你大娘她们,该去茶山了吧?”

阿水被问得一懵,茫然地点点头。谷雨?采茶?张大娘的心思都在柳家的亲事上,哪里还记得什么谷雨茶山?但他心里却因邓大爷这句寻常的农时提醒,和那句关于“灵性”的低语,莫名地安定了些许,又添了一丝模糊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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