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张掖市区时,华灯初上。沈疆提前预订的是一家评价不错的家庭民宿,有个安静的小院。然而,办理入住时,老板娘一脸歉意:
“真对不住啊小哥,你们订的那个标准间,空调突然坏了,修理工明天才能来。这大晚上的,别的像样的酒店估计也满了。”老板娘搓着手,很是为难,“你看……院里还有个炕房,房间大,炕也宽敞干净。就是只有一张大炕,你们是……朋友的话,将就一晚?房费我给算便宜点。”
林薇的心提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沈疆。沈疆皱了下眉,拿出手机快速查看了附近住宿,果然显示几乎满房或价格飙升。他收起手机,看向林薇,语气平静,把决定权交给她:“你怎么说?要不将就一下,要不再开车碰碰运气。”
他的态度很实际,没有暧昧,也没有刻意避嫌,就像处理一个普通的行程问题。林薇快速权衡:天色已晚,人生地不熟,拖着行李再找酒店确实折腾。她压下心里的不自在,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就这儿吧,炕就炕,体验一下地道西北生活。”
房间确实干净宽敞,大炕占据了主要位置,炕桌已经摆好,被褥叠得整齐。虽然只有一张炕,但空间足够大,中间再睡一个人都绰绰有余,物理距离完全可以拉开。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但两人都刻意表现得自然。沈疆放下行李,说:“我出去抽根烟,你先收拾。”他主动避开了最初共处一室的尴尬。
林薇松了口气,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沈疆回来后,两人默契地划分了“领地”——林薇占了靠窗的一侧,沈疆的自然选择了靠门的一侧。巨大的炕本身缓解了压迫感。
洗漱依旧是个小挑战。林薇先洗,穿着严实的睡衣出来。沈疆进去后,水声响起。林薇坐在炕沿,能听到隐约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处理工作邮件,试图用日常事务分散注意力。
沈疆洗完出来,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头发半干,带着水汽。他看到林薇正襟危坐的样子,没说什么,走到炕的另一边,靠在自己被垛上,也拿出手机看路线图。
灯熄了,黑暗放大了感官。两人分别躺在炕的两侧,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睡两人。寂静中,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冷不冷?”沈疆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很平常,“炕梢那边可能有点凉,被子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一条。”
“不冷,刚好。”林薇回答,声音在夜里显得有点轻。
又是一阵沉默。
“明天几点出发?”林薇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七点半吧,吃个早饭,去下一个点时间宽裕。”沈疆回答。
寂静里,任何细微声响都被放大。她听到沈疆翻身时压抑的抽气声,极其短促。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似乎在不甚灵便地调整左臂的位置,试图找到一个不牵痛的姿势。
一次,两次......那刻意放轻却难掩不适的动静,在夜里格外清晰。
林薇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你左边肩膀......不舒服?"
身后的动静霎时停住。过了几秒,才传来沈疆低沉的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平静:"吵到你了?没事,旧伤,一会儿就好。"
"是白天帮我搬行李弄的?"林薇转过身,在黑暗中望向他的轮廓。
沈疆没有否认。医者的本能压过了尴尬,林薇坐起身:"我看看。"
"真不用。"沈疆想阻止,但林薇已经摸索着靠近。她的指尖在黑暗中触到他颈侧的皮肤,两人俱是一僵。那触感温热。
"我是医生。"林薇语气坚定,手指小心地按上他左侧肩胛区域。指尖下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是这里?"她试探着按压。
沈疆身体瞬间绷紧,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哼。
"筋膜炎急性发作。"林薇判断道,"你等一下。"她下炕拿来常备的药膏,重新跪坐到他身侧:"帮你揉开,不然明天更严重。"
她挤出微凉的药膏在掌心搓热,避开直接皮肤接触,隔着他的背心,找准穴位和结节,用专业的手法按压、推揉。起初,他全身的肌肉都抵抗着这份外力,僵硬无比。但随着她力度适中、节奏稳定的揉按,那紧绷的肌理一点点松弛下来。
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药膏化开的淡淡草药味,和她指尖用力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就在林薇专注于手下最后一块僵硬肌肉时,沈疆的右手突然抬起,准确无误地覆上了她正在施力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粗糙,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薄茧,完全裹住了她的腕骨。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灼热和强势,让林薇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她的心猛地一跳,呼吸滞在胸口。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他能感觉到她手腕处急促的脉搏,像受惊的鸟儿。她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几乎烫人的温度,和一种极力隐忍的颤抖。
"林薇...."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她的名字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的重量,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薇浑身一颤,这个称呼从他口中唤出,比任何亲密的触碰都更让她心悸。她僵在原地,没有挣脱,也说不出话,只是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灼热。
几秒钟后,或许更久,沈疆的手掌微微收紧了一下,那力道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他指节的形状和力量。然后,他几乎是咬着牙,极为克制地、一点点松开了手指。
手腕上那圈被紧握过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薄茧的触感,在微凉的空气中隐隐发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气息粗重而滚烫。最终,他侧过身,背对着她,只留下一个紧绷的背影,和一句沙哑到极致的命令,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沉默:
"睡吧。"
两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涟漪。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皮肤下的脉搏依然跳得飞快。
她躺回自己的位置,背对着他。那一小块被药膏和她指尖温度熨帖过的肩胛区域,和手腕上残留的触感,交织在一起,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让人心神不宁。
这一夜,那淡淡的药草气息,手腕上挥之不去的灼热记忆,以及那句沙哑的"睡吧",缠绕在两人之间,将某种未竟的暧昧与张力推向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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