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个利落的甩尾，带起一阵尘土，稳稳停在了“疆峰旅社”的院子中央。沈疆拔下车钥匙，随手叼上一根烟，没点，只是懒洋洋地咬着过滤嘴，推开车门跳下车。
他军绿色外套的领子依旧竖着，挡住傍晚的凉风，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看到迎出来的祁峰，他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峰哥，饿死了，有啥吃的赶紧端上来。”
“就你急，路上没亏待你那张嘴吧！”看向林薇时眼神明细柔和了许多，“这位就是林医生吧？一路辛苦了，我是祁峰。”他说话不快不慢，声音温和有力，伸出手，“地方简陋，千万别客气，请进。”
“祁老板你好，打扰了。”林薇与他握手，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和薄茧，力度适中，一触即分，显得很有分寸。
“叫我祁峰就行。”他笑着摆手，侧身引路，“疆子这家伙，路上没少让你受罪吧？他开车野得很。”
沈疆在一旁嗤笑一声，没接话，自顾自从后备箱拿行李。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像只小鸟一样从屋里飞跑出来，脸上洋溢着青春活泼的笑容。
“哥！是沈大哥到了吗？”她声音清脆，目光先是亮晶晶地落在沈疆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然后才看到林薇，立刻露出腼腆又好奇的表情，“这位姐姐是……？”
“这是我妹，祁月。”祁峰介绍道，语气里带着对妹妹的宠爱，“小月，这是林薇林医生。”
“林薇姐姐你好！欢迎你来我们旅社！”祁月立刻乖巧地问好，眼神干净透亮。
“小月你好。”林薇也微笑着回应。
沈疆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略带戏谑的弧度：“小月同志，今天没把颜料抹脸上，进步不小啊。”
祁月脸一红，嗔怪地跺了跺脚：“沈大哥！你就会取笑我！”
沈疆没接话，转身打开后备箱，单手拎出林薇的行李，动作随意却稳当。他没像之前那样刻意避开祁月的帮忙，但当祁月伸手想接时，他却手腕一转，把行李换到另一只手上，同时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祁月的头发，把她整齐的马尾弄乱：“去，帮你哥端菜去，别在这儿添乱。”
语气是打发小孩儿的调调，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亲昵。祁月嘟着嘴，但还是乖乖“哦”了一声，转身跑向厨房。
沈疆这才拎着行李，晃悠到林薇身边，低头看着她，烟雾后的眼神有点模糊不清：“累不累？看你脸色，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话是调侃的，但林薇却从他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没理会他的比喻，轻声道：“还好。”
“嘴硬。”沈疆嗤笑一声，没再多说，拎着行李率先朝客房走去。他走路的样子依旧散漫，步子迈得不大，却恰好能让林薇轻松跟上。
沈疆拎着林薇的行李，推开客房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房间不大，土炕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他反手合上门。林薇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烟草、风沙和汗水的独特气息，强烈地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沈疆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不像平日那样带着戏谑或疏离，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审视和某种压抑已久的滚烫情绪。他没说话，只是朝她走近一步。
这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近到林薇能看清他眼底跳动的暗火，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灼热气流拂过她的额发。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他抬起手，没有碰她，只是用手背极其缓慢地、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脸颊。指尖的薄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从接触点迅速蔓延至全身。林薇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怕了？”他开口，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
林薇想否认，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想起白天那个短暂却极具侵略性的吻，身体深处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酥麻。
“沈疆…”林薇握住沈疆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眼底氤氲着情动的水光，将他重新拉向自己。沈疆低笑一声，从善如流，再次俯身，灼热的气息重新笼罩下来，两人的唇瓣即将再次贴合——
“哐当！哗啦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一阵凄厉无比的“喵嗷——！！！”，猛地从窗外炸开！
这动静实在太突然、太夸张，像是一整摞瓦盆从房顶滚落。
两人如同触电般瞬间弹开。沈疆下意识地将林薇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窗口。林薇也惊得心跳漏跳半拍，所有旖旎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窗外，一只圆滚滚的橘猫（旅社里那只著名的馋嘴肥猫“大黄”）正狼狈地挂在窗棂上，爪子乱刨，碰掉了窗台上放着的几个空花盆，正发出委屈又愤怒的叫声。显然，它试图跳上窗台进行每晚的“例行巡逻”，却高估了自己的吨位和敏捷度，导致了这场“事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卓玛阿妈又气又好笑的呵斥：“哎哟！你个馋猫！又闯祸！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后是驱赶猫咪的声音和猫咪溜走的窸窣声。
窗外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随即，卓玛阿妈充满歉意、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那个……沈老板，林医生，没吓着吧？是那只死猫，我明天就把它拴起来！你们……继续休息，继续休息哈！”
“继续休息”四个字，被阿妈说得格外真诚，又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无比突兀和滑稽。
沈疆和林薇面面相觑。
沈疆还保持着将林薇半护在身后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难以置信，接着嘴角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林薇先是惊魂未定，随即也反应过来，看着沈疆那想骂人又忍不住想笑的表情，再想想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和卓玛阿妈最后那句“继续休息”，她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沈疆也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闷闷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刚才那浓得化不开的暧昧和紧张，被这只肥猫和热心的阿妈彻底搅和成了又好笑又无奈的闹剧。
沈疆抬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笑出眼泪的林薇，无奈道：啧，林医生，看来老天爷都觉得咱俩刚才那样……有点有伤风化啊，直接派了个吨位最大的来主持正义了。”
沈疆看着林薇的笑脸。
她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冷静的脸上，此刻因为忍俊不禁而染上红晕，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像是冰雪初融后绽开的第一朵花，生动得晃眼。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眼睛里，此刻漾着未散的笑意和一点泪光，亮晶晶的，比窗外戈壁的星空还要璀璨。
他原本那点因为好事被打断的无奈和躁意，奇异地在她毫不设防的笑容里消散了。他没见过这样的林薇，或者说，他没见过任何人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轻松、甚至是带着点孩子气的笑。
他看得有些出神，忘了挪开视线。
林薇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一抬眼，就撞进沈疆专注的目光里。那目光不再是带着侵略性的灼热，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点探究和难以言喻的柔和，静静地笼在她脸上。
她的笑容微微收敛，脸颊却更热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低声嘟囔了一句：“都怪那只猫……”
沈疆没接话，依旧看着她。过了几秒，他才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一丝……满足？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林薇刚才被弄乱的领口，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的锁骨，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刚才笑倒时，发丝扫过的微痒触感。
“挺好。”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林薇抬起眼，疑惑地看他：“什么挺好？”
沈疆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但眼神却温和了许多：“没什么。”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找回了平时的调调，懒洋洋地补充道，“就是觉得，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点儿。”
这话听起来依旧像是调侃，但配上他此刻的眼神，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窗外，卓玛阿妈似乎已经提着闯祸的猫走远了，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胡杨林的沙沙声。房间内的气氛，也从之前的激情火热、到突如其来的滑稽，转而变成了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宁静和暧昧。
沈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忽然觉得，比起刚才那个意乱情迷的吻，眼前这个带着羞窘和笑意的林薇，更让他心头悸动。
“林薇，你笑起来很好看。”沈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低沉中带着一丝不常有的温和，像夜风拂过戈壁的沙砾，“以后，多笑笑。”
林薇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我说真的，”他补充道，语气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薇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想要收敛笑意，却发现嘴角不受控制地又上扬了几分。
“以前没人告诉过你？”沈疆挑眉，带着点探究。
林薇轻轻摇头。作为医生，她听过太多“林医生很专业”“很冷静”的评价，却很少有人在意她笑不笑，好不好看。
沈疆低笑一声，站直身子，朝她走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那他们可真没眼力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的沙哑，“以后在我这儿，多笑笑。”
这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带着宠溺的宣告。说完，他自然地伸手，不是碰她，而是拎起她放在炕沿的行李袋。“走吧，”他转身朝外走，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再不去，灶上的汤该被大黄偷喝了。”
林薇看着他的背影，那句“以后在我这儿，多笑笑”还在耳边回响。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那里还残留着笑意的弧度。
窗外月色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靠得很近。这个夜晚，因为一句简单的话，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肥猫搅夜局.....[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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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热吻未半而中道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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