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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只可惜,只可惜

载着萨莉娅的马车来到了约克公爵的庄园。

踏过宽阔的庄园绿地,马车停在了府邸前,萨莉娅走下马车,约克公爵和约克夫人向她恭敬地行礼——他们早已在大门前等候。萨莉娅轻轻点头,一行人向庄园内走去。

来到大厅,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厚重的氛围。整个空间被深色实木护墙板包裹,地板铺着暗红色波斯地毯,脚步声在大厅中低沉回响。

大厅中央放置着一张巨大的椭圆木桌,桌上摆放着花艺装饰与银质蜡台,四周围以雕花高背椅,椅子包裹着天鹅绒面料。

天花板为雕花石膏浮雕拱顶,部分装饰以镀金线条。正中央悬挂着一座巨型水晶吊灯,华光璀璨,托着上百根点燃的蜡烛。

这是一个很有底蕴的家族。不愧是传说中的约克。

“茨尔瓦尼人在南部越来越嚣张了,他们虐杀我们的孩子,甚至袭击驻扎军队。”

“梅特涅夫人,我已经安排驻扎军队介入几个南部城镇的护卫工作, 5天后我会亲自前往朔顿郡剿灭茨尔瓦尼人。”

约克公爵没有对萨莉娅进行恭维和客套,而是直接进入了主题——他总是这样一板一眼。

“我相信你,约克公爵,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茨尔瓦尼人会永远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你从不让我失望。他们该付出代价。你带多少骑士前往?”

这倒不是萨莉娅的恭维,约克家族悍将辈出,他们忠诚、直率、善武,是梅特涅家族手中最锋利的利剑,他们率领的荆棘部队由最骁勇善战的战士组成,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约克公爵亲自前往,肯定可以顺利将茨尔瓦尼人斩草除根。说实话,派约克公爵前往南部有点大材小用了,但是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好在约克公爵坦然接受了这份差事。

“两百骑士足够碾碎他们,梅特涅夫人。“

“确认一下这背后有没有蒙巴顿的推动,这么大规模的茨尔瓦尼人异动实在是太异常了。你带五百重骑,一百弓手,震慑一下他们”,萨莉娅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茨尔瓦尼人出没于森林,一旦他们逃窜进去,那就很难剿杀干净,你再带10个魔法师。”

蒙巴顿家族领土和梅特涅家族领土在南部接壤,两个领土间长年纷争不断。但偶发的摩擦和冲突一直没有升级为领土间的战争,这么多年来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和平状态。

“是的,梅特涅夫人”,约克公爵稍加停顿,随后又问道“菲利普说最近领主府有异常,需要增派领主府的护卫吗?”

“没关系,菲利普将领主府的护卫工作负责得很好,暂时不需要增派护卫。不愧是约克家族培养出来的年轻人。”

15年前梅特涅领土和蒙巴顿领土曾发生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菲利普就是约克公爵在那时收养的战场遗孤。

“他是一个出色的战士。”约克公爵自豪地说道。

公爵夫人坐在公爵身旁,面上始终保持着温婉得体的微笑。她偶尔插入萨莉娅和公爵的对话,但从不过分多嘴。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将庄园内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正事谈完后没过多久,萨莉娅就起身离开告辞了。公爵夫妇在府邸门口目送萨莉娅的车驾离开。

萨莉娅透过车帘看着马车外的庄园景色。大片草地顺着平坦的地势铺展开来,绿意盎然。

这时,萨莉娅与车帘外的一双眼睛对视。那是一个坐在大树下的年轻人,膝头盖着毛毯,膝上放着一本书,银白色的发丝仿佛会发光,五官精致得近乎不真实——高挺的鼻梁,线条优雅的下颌,纯色淡而冷,仿佛从未说过温柔的话。

恍惚间,萨莉娅在他身上见到了希尔的影子——纤细体弱的漂亮男人。但是希尔不会这么冷淡,他在看向萨莉娅的时候,眼睛里总是盛着温柔的笑意。

但毋庸置疑,从外形上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年轻人——如果忽视他身下的轮椅的话。

他是以利亚·约克,公爵夫妇的亲生儿子,约克家族的继承人。他早产体弱,在8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双脚却瘫痪了,此后一直坐在轮椅上。他和菲利普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在对视片刻后,以利亚先对着萨莉娅颔首示意,随后又继续低头看着膝头的书。不一会儿,他就和约克庄园一起消失在了萨莉娅的视线中。

马车踏过黑铁塔桥,驶过镜湖,不一会儿就在领主府府邸前停下,萨莉娅回到了寝殿中。

褪下繁重的裙子和束衣后,她才终于得以喘息。治理一片领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昏黄的铜镜映着寝殿里的景象——房间高挑,天花板绘有淡金色藤蔓与花卉图案;床摆放在中央,四柱高架,垂挂着绣金边的绸缎帷幔;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红发女人;一张铜镜里苍白的年轻人的脸,眼神悲伤,悲伤中又藏着几丝哀怨、几丝恨意。

希尔——!

萨莉娅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扑到铜镜前试图抓住镜中的亡夫。但此时的铜镜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希尔,希尔,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萨莉娅向床边走去。希尔,我仿佛越来越频繁地见到你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来,屋内烛光摇晃,水晶灯叮当作响,萨莉娅一时间没有站稳,整个人朝后仰面向上倒在了床上。在后脑勺重重砸在床铺之后,萨莉娅终于兜不住眼眶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哭泣着。

风又停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渐渐地,萨莉娅在泪水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萨莉娅睡着后,水雾又弥漫进了寝殿中,悄无声息地熄灭了所有蜡烛,浓稠的黑暗又填满了整个房间,一寸月光都照不进来。

祂站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萨莉娅,连续不断的泪珠挂在她腮边又掉下,打湿了一片被褥。

“希尔,希尔”萨莉娅在睡梦中呢喃着。

萨莉娅,你梦见了什么?

萨莉娅,你今天去哪里了?

今天是去找约克了吗?

是不是又遇见了以利亚?

你们对视了吗?你们说话了吗?你是不是站在轮椅前,把手递给了他,然后他吻着你的手,抬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

呼——,又一阵大风吹过,却丝毫没有吹散屋中的水雾和黑暗,屋中那股绝望的气息反而越发浓厚。

萨莉娅的手腕猛地一片灼烧感,“希尔——!”她惊叫一声后猛地坐起身来,随后惊魂不定地看着屋内,仿佛在黑暗中寻找着什么,仿佛期待着和黑暗中无形的存在对视。

但是回应她的只是一片黑暗。沉重的感情没有被接住,声声呼唤永远落空,萨莉娅逃避现实般躺了回去,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冰冷黑暗的现实隔离在外,回到梦中。

回来吧希尔,回来吧,回来纠缠我,随便你变成什么样。

萨莉娅此刻仿佛和罗曼蒂克小说中的痴情男女感同身受。她摩挲着发烫的手腕,在泪水中再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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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葬礼后,埃尔瑟安陵。

陵殿伫立在荒野深处,远离尘世喧嚣,古老的石碑和雕像环绕着陵寝,如无声的守卫,护卫着长眠于此的梅特涅家族成员躯体。

我和走进殿中,杜林走在我身后,外人进入带来的空气涌动使得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将一排排水晶棺的轮廓映照得忽明忽暗。墓室穹顶绘着星象图,星辰将一匹独角兽环绕在中央。

在最深处,一座棺椁静静躺在高台之上,棺中长眠着一位年轻的领主,他双手交叠于胸前,剑与权杖并列——这就是希尔。

“杜林”,我出声打破沉默,“梅特涅家族的灵魂真的是受庇护的吗?”

“这只是一个传说,谁也没有见过梅特涅的亡魂。”杜林客观地回答,苍白的脸隐在兜帽下,只露出没有血色的双唇,看不清神色。

“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希尔回来的可能。”

他会的,他会回来的。我们曾经是那么相爱。

只可惜,只可惜。

可是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命运如此。

“遵命,领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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