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幽闭的府宅内,四处张灯结彩,红白剪纸构成的囍字,贴满了堂屋和庭院。
云谒再次来到这里,心境与一个月前大为不同。那时候心里只有恐惧和想要逃离的急切。可如今,即使他清楚自己对南清的情感是那条蛊虫在作祟,但他还是克制不住胡乱跳动的心脏。
今早醒来后,村长就让他换上了这件大红喜服。对襟长袍,腰束锦带,袖口绣上幽蓝色的冥蝶暗纹。细看,还能瞥见弯曲的银线制成的符咒。
云谒叹了口气,看这架势,果然结的还是阴亲。
其实他是想和南清来一场符合现代人的正式的婚礼,不过这也只能随便想想。且不说他待在这里没那个条件,就算提出来八成也会被南清驳回。
反正云谒是很听南清的话的。
只要对象是那个人,其余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云谒走进里屋,南清的灵牌立在案桌中央,两边摆上了三两只红色的蜡烛。云谒的目光在灵牌篆刻的名字上停了许久,眸色越来越沉,完全没意识到南清的靠近。
“想什么呢?”
熟悉清冷的嗓音从耳后传来,云谒晃了晃神,回头望向来人。
这一眼,便再也无法挪开了。
平日里只见过南清穿白色的衣裳,本以为他性子冷淡,气质出尘,与素色最为相宜。没想到正红色吉服配在身上,更显得容貌昳丽,勾人心弦。他的眼尾点了粉色的淡妆,薄薄的眼睑上那颗红痣随着睫毛颤动。云谒被他直射过来的目光看得心都酥麻了。
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南清勾唇凑近了些,“嗯?”
云谒这才回过了神,“啊,我,我方才看那个灵牌,那字体跟我练的隶书有些像,就多看了一会儿。”
南清脸色微变,本想解释什么,然后就看见云谒痴情地盯着自己,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南清很轻地笑了一下,“哦。那还挺巧的。”
云谒附和道:“我也没想到,上次没注意看,这次看久了总觉得这字像是我写的一样。”
“说不定呢。”
南清的声音很低,只是几个气音,云谒没听清楚,追问了一句,“什么?”
南清却转了话题,“我是说,时辰到了。”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
“嗯。”
冥婚仪式大致和上次相同,但这次是和心上人一起,云谒的内心完全被喜悦充斥着。现在倒是把当初的那些话都抛到云端里去了,不过要是有人问起来当初云谒心里的想法,怕是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人。
有些事情他从前不愿意去深想,可如今难免会带着些希冀。
两人成婚后,他是留在这里,还是带南清回他的家里,见过自己的父母呢?
前者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云谒目前大二,有许多课程未修,若是不请示学校贸然离开这么久,他很有可能会收到学业警告,被强制退学。
更何况,他的父母也会很快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如果找不到他,云谒也不忍心看他们日渐颓靡,忧思过度。
今晚过后,他一定要跟南清提这件事了。
他想正式给南清一个身份。
他很清楚二人之间架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阴阳两隔,但也差不多了。
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和南清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后来每当午夜惊醒,回想这段不伦不类的冥婚时,云谒都会惊异于当初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居然能这么不顾一切?
“手伸过来。”仪式得差不多了,云谒本以为接下来就是进入洞房这一步,可南清却手里拿着小刀,朝他抬头示意。
“做什么?”云谒不解道。
南清道:“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成亲时双方要取下指尖血滴到山神像上,磕三个响头。”
这也正常,古时候迷信,总有信奉的天神,正式的仪式都会请求他们庇佑。
云谒点头道:“嗯。可是,这里好像没有山神像啊?”
南清牵着他的手,在食指间用力戳了下去,滴了半小瓶鲜血,盖上后才道:“那,夫君愿意一同随我去吗?”
“去哪?山里吗?”
“嗯,可能有点远,不过我们两个一起,路上不至于太孤单。”
云谒应道:“没事,远一点也不要紧。”
之前独自一人徒步几个小时也没喊过累,云谒早对这种山间小路习以为常了。
连续几日放晴,今天不知怎么的又下起了小雨,泥泞的路面,走起来有些湿滑。云谒手里把着纸伞,这把伞不大,精致小巧,两人站在底下显得有些局促,他把伞往另一端偏了过去,等到了目的地时半边的肩膀都湿透了。
南清垂下眼睑,看着云谒把伞收起来放到一旁,道:“夫君,你先去。记住,跪拜的时候不能心存杂念,案桌上有一卷白纸,磕完头必须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才能作数。”
云谒愣了愣,“不一起吗?”
“独自跪拜才显得诚心,等你礼成,我会跟在你后面的。”
南清说这句话时神情很专注,他与云谒对视上,定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垫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
云谒被南清带得往下低了低头,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个不夹杂任何**的吻,只是紧紧贴合,却未深入。南情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云谒的心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有一丝隐秘的酸楚泛了上来。他不清楚这种不明情绪的来源,只知道两人吻了很久,久到他的耳朵通红,呼吸也断断续续的,南清才放开了他。
云谒喘着气,摸了摸没有温度的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
苦涩的清香,跟南清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笑道,“这么急啊?事情还没办完呢。你可别再勾引我了,我怕我忍不住。”
“嗯。”南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云谒透过昏暗的烛光瞥见了他微红的眼睛,心脏被狠狠地揪紧,“你……”
“怎么了?”
南清笑了一下,“我只是太高兴了。”
“你哭了。”云谒道。
“眼睛很红。”他又补了一句。
南清睨了他一眼,表情又恢复往日的淡漠,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云谒的幻觉,“你不想早点礼成,早点洞房吗?”
想。他可太他妈想了。他早就想把南清这声红衣给撕碎,看着他在身下颤抖的模样。
南清看见了云谒眼底的**,又柔声哄道:“乖,快去。”
云谒应了,走了。
他按照南清的指示行礼,跪拜,在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山神像高大巍峨,纯金打造,瞧着有四五米高。为表虔诚,他方才没仔细看,只是现在再次抬头望去,发现这尊金像的面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变了?
云谒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阵恶寒涌上喉管。
这山神像……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
是在笑吗?
云谒毛骨悚然地转身喊了句,"南清!"
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得到回应。
他身后哪还有什么人?
方才那把伞也消失不见了,云谒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脑中嗡地一声,思绪猛然停滞。
南清,他难道走了吗?
怎么可能?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云谒一脸不可置信,往洞口跑去,然而刚走到一半,腹部的疼痛骤然席卷上来。
"呃……"
他疼得满身是汗,捂住腹部在地上翻滚,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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