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看看姜淮，问太子她有多大？
裴璟也有点不敢肯定，他看着姜淮，猜测道：“好像是十一？“
这瘦骨嶙峋的，像只七八岁的小猴子，哪里有十一的样子？裴瑜不信，可却见姜淮点点头。
他难得困扰，问道：“可会骑马？”
小娘子摇了摇头。
裴瑜郁闷，却还是推开裴璟，自己坐到姜淮身后。
“她十一岁，也不小了，你嘛又有个未婚妻，还是由我带着她罢。”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裴璟点点头，又嘱咐裴瑜骑慢些，莫要吓到人。
男人一脸不耐烦，虽然嘴里应着好好好，可才骑上马，就挥鞭猛冲，马上的小娘子被他吓得尖叫连连。
一直入了城，裴瑜认得沈家的路，便骑着马要把人往那边送去，却被太子阻了道，他眉头高高扬起，似是在问他干什么。
“还是好好收整一下再送她回去。”眼下姜淮一身血污，这样子若被旁人见着了指不定要惹出多少谣言来。
男人停在一家卖衣铺前，带着姜淮走进去，庄子里的伙计瞧他衣着打扮不凡，嘴巴咧到了眼睛处。
裴璟拉过姜淮来，说自家妹妹用饭时衣服被染了污垢，要给她重新买一身，他特地指明要一位小娘子来陪着妹妹。
伙计明白，叫来一个姑娘带姜淮去挑衣服。
姜淮不敢叫他多等，随便找了一件来换上，又擦拭干净脖子间的脏迹，终于有了点样子。
她从里间出来，裴璟眉眼弯弯走来，近时，姜淮才见他手里拿着两条红绸带。
绸带质感丝滑，上头吊着珍珠，上京城的小女娃最喜欢把其缠绕在自己的两个小圆髻上，尤其可爱。
见她一直盯着手里的东西，裴璟道：“方才见那边卖着这小物，我觉着倒很适合你，便买了下来，喏，可要现在就系上？”
少女不言，却慢慢伸手去摸那红带，她见过这漂亮的东西，四年前从吴县上京寻父，初初到这儿，便见一女娃带着这东西从她面前跑过，她只觉得珍贵又漂亮，羡慕不已，后来在沈府住着，手头没有半块铜板，又不得出家门，终于断了这念想。
可她依旧记得那年花灯如昼，有一少年将手上的金链子送给了她，如今那人就在面前，姜淮突然想告诉他，她现在还收着那链子，可话到嘴边，只一句“这都是五六岁的小孩才戴的，我已经十一了。”
裴璟没见姜淮两眼泪花，只走到她身后，不甚熟练地给她系上红带。
等自己的作品终于完成，男人自我安慰地笑笑：“还算不错。”
姜淮也跟着他一笑，二人才出了门。
裴瑜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可见姜淮出来，却还是眼前一亮，掐了掐那小腮，打趣道：“小娘子好生俊俏，等长大了给我做媳妇吧！”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在逗弄自己，也没有生气，裴瑜一把将人抱起，这才送回沈府。
这事过后，裴璟要先回宫，上京府尹和皇后那边定然已经知道他遇刺的事，现下要回去说个清楚。
裴瑜听到他要回去，赶紧摇摇手，道：“按理来说我还得两月才能回来，此番进京也是偷偷摸摸的，要让官家知道我悄悄来了，指不定要将我赶走，你就莫要和他说在上京见到我了。”
裴璟点点头，也未曾多问裴瑜为何要提前回京，兄弟二人在紫金门分开。
见裴璟已进了城门，裴瑜才快步离开。
政事堂中，上京府尹禀报皇帝已派下属捉拿其余贼凶，一旁的皇帝上下看了一眼裴瑜，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只叫他去见见皇后，报个平安。
慈元宫里，皇后一手拉着儿子的手，一手拍着胸口，仿佛劫后余生的那个是她。
“侍卫说青容叫他们去帮你，可惜她的马车被劫了，我生怕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歹！”
裴璟温柔道：“这次确实要谢谢沈姑娘了，若没有她帮忙，儿子就要吃大亏了。幸好老天有眼，那贼子为快点逃离，把马车砍了，青容姑娘才得救。等过两日，我定要亲自感谢她。”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她是个好孩子，你以后莫要辜负她就成。”
裴璟知道娘娘是在劝自己不要想着退婚，当即点了点头。
太子遇刺是大事，皇上给了上京府尹五日，要他立即查清主谋。府尹杨徽连夜办案，在死去的刺客身上发现他们手臂四肢上都有刺青，是一朵巨大的大丽花。
大齐士兵入伍后都有纹身的规定，以免士兵临阵脱逃，而大丽花却是西北士兵的标识，西北又与即将回来的二皇子有关。
府尹晓得其中利害，连夜禀报皇帝，看着他呈上来的那朵大丽花图纸，皇上把裴璟叫了过来。
“现下没有多少证据，唯一找到的证据好像和你二哥有关，你看，要不要从你二哥查起？”
裴璟将图纸收好，摇摇头，遇刺时裴瑜确实出现得很蹊跷，可要不是他，那刺客已伤他性命。
“证据指向二哥，可儿臣觉得偏偏不可能是二哥，何况他没有杀我的动机。那些杀手凶悍，不是上京的人，杨大人恐也一时查不出主谋是谁，依儿臣看此事先作罢，若刺客还想对儿臣不利，会再漏出马脚。”
皇上笑笑，看向杨徽：“就依太子说的来办。”杨徽领命退下。
书房只留父子二人和内侍黄贯在，皇帝问道：“你心里可怀疑过你二哥？”
裴璟摇头：“未曾。”一点也不迟疑。
皇帝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连句真心话也不同爹爹说了？”
男人心里叹气，欲想和他说今日发生的事，又想起二哥的嘱咐，还是道：“真不怀疑。”
“等你二哥回京，要是爹爹想封你二哥为亲王，你可会有什么怨言？”
裴璟突然想到了酒楼里裴珏对自己说的话，他竟真的知道这事。男人吃惊，脸上却还笑道：“若是爹爹能说服百官同意了此事，儿臣也不多说什么。”
这一句话就把皇上堵回去了。
如今大齐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文人地位颇高，即便皇帝做了错事，文官也可直接指出而不用担心杀身之祸。
□□立国之初为防藩王割据之乱，命后世帝王不可直接封儿子为亲王，只可从国公开始逐级册封，二皇子虽然守边有功，可要坐上亲王之位还不到这个资格，要说服百官承认这道旨令，几乎不可能。
最后，皇上有些生气地把儿子赶走，裴璟笑笑，劝他晚上不要再喝茶便离开了，可等他才走，皇帝就点点桌子，让内侍黄贯倒茶。
“你觉得太子为人如何？”
黄贯伺候皇帝几十年，也算看着裴璟长大，当即笑说：“太子为人忠厚，乃至情至性之人。”
“可若是做皇帝，那至情至性便是他的死穴。以后莫说皇位，他恐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了。”皇帝起身，在屋中踱步不停，不知所思何事。
黄贯叹气，太子本性如此，可偏偏这点不得圣人喜欢，现下二皇子回京，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东宫的人熟悉太子习惯，四更时就服侍太子洗漱，春日虽来，可离天亮还早，男人却早早坐在书房看起经书。等天再亮些，他便要听师傅来讲了。
原本是要向皇帝请安的，可当今圣上说不喜欢大清早被人烦，把这项规矩抹去了。
言官不同意，说这是祖宗规矩，不可随意更改。圣人便想了个软招，也要官员们日日在五更时就要洗漱好，等着家中子孙来自己面前请安。
他要把自己受的痛苦让他们也尝一遍。
他还派人到府中查看可有不依旨的官员，被抓到就扣一笔俸禄，一个月下来，再没有人敢说请安的事了。
就这样一直忙到用午膳的时间，裴璟还在屋里就能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是裴珩。
听到五哥已经回了东宫，他来不及用膳便跑来，追着他要宫外带来的小玩意，只因裴璟每次从宫外回来，吃的玩的都要带一样来。
可惜裴珩不知道五哥此行凶险，男人无奈摆手，说他忘了，下次再给他买。
裴珩虽然有些小失落，却还是大方摆摆手说没关系，只是他来这里还有件事要问。
听到裴珩问他沈家二姑娘何时回宫时，裴璟有些意外弟弟今天怎么关心这事，瞧这小子突然有些着急的样子，裴璟突然明白过来了。
“娘娘让沈姑娘回家三日见见她母亲、父亲，约莫三日后就能回来了。”
裴珩有些失望：“还要三日啊！”他摇摇头，平日胃口极佳的小子今日也只吃了一碗饭。
可惜，三日之后青容回宫继续学礼仪，可身边伺候的人却换成了一个陌生的脸庞，见姜淮不在，裴珩问青容她去哪里了。
裴珩是圣上最小的一个儿子，在宫中颇得宠爱，青容不敢把他当作普通的皇子敷衍，只说姜淮说她在宫中待不习惯，就不来了。
裴珩难掩失望，却也能明白姜淮所想，宫中什么都好，就是不自由，便是他也厌烦了。
小郎君几日心情不佳，连皇后都察觉到了。裴珩虽不是她亲儿，却也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等问了宫人，才知他想念在宫外的玩伴。
这是多大点儿事嘛！皇后一向宠爱这个小儿子，又念及他也有十一，再过几年也要长大了，便下了旨，让沈家沈闻溪作为太子妃随嫁先入宫来。
青容没有料到姜淮还有这样进宫的机会，她心中不愿，却只能认命。
皇后的旨意才到沈家，姜淮便收了东西又回了宫中，来时的路上，少女心中矛盾，她想离这皇城远些，再远些，又想离它近些，再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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