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通十九年十月二十,国子监后巷。
寒风卷着细雪,吹过国子监空旷的回廊。沈寒舟抱着几卷自己为数不多的书籍和衣物,沉默地走在积着薄雪的青石路上。昨日宫中赏梅宴后,景王府侍墨书吏的身份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尊重,反而让他在国子监这个清贵之地显得更加格格不入。同窗们或明或暗的鄙夷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在他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那个虽如牢笼却暂时安全的景王府西厢。
“哟~这不是咱们国子监的魁首沈大才子吗?”
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寒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啧啧啧,攀上景王殿下这根高枝儿了,眼界就是不一样啊!”刘晟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拦在了沈寒舟面前。他今日穿得格外光鲜,锦袍玉带,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优越感。“怎么?在王府里端茶倒水伺候人伺候惯了,回咱们这清静地方,连路都不会走了?还是说……景王殿下那儿规矩大,不许你抬头看人了?”
沈寒舟依旧低着头,抱着书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侧身想从旁边绕过去。
“哎!别走啊!”刘晟故意挪了一步,再次挡住他,脸上笑容更盛,带着恶毒的戏谑,“沈大才子,听说你在景王府混得不错?给殿下暖床还是研墨啊?殿下那等风流人物,想必伺候起来……滋味不错吧?哈哈哈哈!”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污言秽语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沈寒舟的身体绷得死紧,牙关紧咬,几乎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声音。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再次试图绕开。
“啧,装什么清高!”刘晟见他不理,更加来劲,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恶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景王殿下养的一条狗罢了!摇尾乞怜才得了口饭吃!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告诉你沈寒舟,别以为攀上了景王就能一步登天!小心哪天殿下玩腻了,把你像条破抹布一样扫地出门!到时候,你就跟你那个死鬼同乡陈砚之一样,不知道死在哪个臭水沟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
“陈砚之”三个字,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沈寒舟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低垂隐忍的眼眸,此刻他双眼赤红,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仇恨和濒临爆发的疯狂!他死死盯着刘晟那张写满恶毒笑容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你……说什么?!”沈寒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再说一遍?!”
刘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恶鬼般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又被自己的胆怯激怒,梗着脖子道:“我说你那个死鬼同乡陈砚之!怎么?戳到你痛处了?他就是个短命鬼!活该……”
“砰!”
刘晟的话还没说完,沈寒舟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上来!他手中的书卷“哗啦”一声散落一地,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揪住了刘晟的衣襟!巨大的力量将刘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双脚几乎离地!
“你知道什么?!说!!”沈寒舟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陈砚之的死!你知道什么?!说!!!”
刘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恐怖的力量吓懵了,脸憋得通红,呼吸困难,手脚乱蹬:“放……放开我!你……你疯了!来人!快拉开他!”
旁边的几个跟班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上来拉扯沈寒舟。但此刻的沈寒舟,被巨大的愤怒和仇恨点燃,力气大得惊人,几个人竟然一时拉不开他。
“说!!”沈寒舟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刘晟的皮肉里,“是谁?!到底是谁害死了他?!是不是你?!说啊!!!”
“救……救命……”刘晟被勒得翻白眼,舌头都吐了出来,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拼命挣扎,含糊不清地嘶喊:“不……不是我……是……是……”
“住手!快住手!” “沈寒舟你疯了!” “拉开他!快!” 周围的同窗和闻声赶来的监生们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终于将状若疯魔的沈寒舟强行拉开。
刘晟被救下来,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着粗气,看向沈寒舟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后怕,但更多的却是怨毒。
沈寒舟被几个人死死架住,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刘晟,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挣脱了锁链的困兽,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刘晟缓过气来,指着沈寒舟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沈寒舟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刘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烙印下来。然后,他猛地挣开架着他的人,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那挺直的、带着决绝杀意的背影,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