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通十九年十月二十五。城西废弃的漕运码头。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和枯叶。废弃的栈桥下，河水冰冷刺骨，泛着幽暗的光。
刘晟裹着厚厚的狐裘，带着两个家丁，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栈桥边。“妈的，那姓沈的穷酸约老子来这鬼地方赔罪？冻死老子了！人呢？”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靛青布袍的身影从旁边废弃的货仓阴影里走了出来，正是沈寒舟。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走到刘晟面前，深深一揖：“刘公子，前几日是学生鲁莽，冲撞了公子。学生特备薄酒，在此向公子赔罪。”
刘晟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态度“恭顺”，心中那点被惊吓的怨气顿时化作了得意和鄙夷。他嗤笑一声：“哼！算你识相！知道怕了？早这样不就完了？非得让爷给你点颜色看看！”他挥挥手，示意两个家丁退下，“行了，看在你诚心赔罪的份上，爷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酒呢？拿来给爷暖暖身子！”
沈寒舟低着头，将食盒放在旁边一个半塌的木箱上，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有一壶酒和几碟小菜。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双手恭敬地奉给刘晟。
刘晟得意洋洋地接过酒杯，看也不看沈寒舟，仰头就要喝。
就在他仰头的一瞬间！
沈寒舟眼中寒光爆射！刚才的恭顺麻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实质的杀意！他如同猎豹般暴起！左手快如闪电地一把掐住刘晟的脖子，右手猛地打掉他手中的酒杯！同时脚下狠狠一绊！
“呃啊！”刘晟猝不及防，酒杯脱手，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眼前金星乱冒！
“你……你干什么？！”刘晟惊骇欲绝，刚想呼救，沈寒舟的膝盖已经狠狠顶在了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量让他瞬间窒息！同时，沈寒舟掐着他脖子的手如同铁箍般收紧！
“说！”沈寒舟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九幽寒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疯狂杀意，“陈砚之！是谁让你杀的他？！说！！！”
刘晟被掐得脸色紫涨，眼珠凸出，死亡的恐惧再次将他淹没！他拼命挣扎，但沈寒舟的力量大得惊人，他根本挣脱不开！他惊恐地看着沈寒舟那双如同恶鬼般的眼睛，毫不怀疑对方下一刻就会扭断他的脖子！
“我……我说……我说……”刘晟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涕泪横流，“放……放开……我说……”
沈寒舟手上的力道略微松了一分，但膝盖依旧死死顶着他的胸口，让他无法顺畅呼吸，更无法大声呼救。
“是……是我……爹”刘晟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不是……是府上的管事……传……传的话……说……说殿下……嫌陈砚之碍眼……让……让我们……处理掉……”
“处理掉？”沈寒舟的声音如同冰渣，“怎么处理的？！说清楚！”
“就……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打一顿……然后……然后扔河里……”刘晟不敢隐瞒，语无伦次地交代，“那天……在……在城西的……杨柳渡……我们……我们几个……把他堵在河边……打……打了他……然后……然后按进水里……他……他挣扎……”
沈寒舟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果然是他！那枚玉佩残片！陈砚之临死前抓下来的！是刘晟的！
“为什么凌辱他？！你刚刚说殿下？哪个殿下？说！！”沈寒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我……我不知道……”刘晟吓得魂飞魄散，“是……是三皇子……三皇子好像……好像对他有点……有点意思……但……但他不识抬举……惹怒了三皇子……我们……我们就是……就是觉得好玩……想……想教训教训他……”
“好玩？！教训？！”沈寒舟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猛地将刘晟从地上拖起来，如同拖一条死狗，几步就拖到了冰冷的河边！
“不……不要！饶命！饶命啊！”刘晟看着脚下幽暗冰冷的河水，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哭喊，“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爹是兵部侍郎！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活不了？”沈寒舟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杀意，“陈砚之就该死吗？”
沈寒舟将刘晟的头狠狠按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唔……咕噜噜……”刘晟的挣扎瞬间变得剧烈无比！冰冷的河水疯狂灌入他的口鼻，死亡的窒息感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手双脚疯狂地踢打抓挠！
沈寒舟死死按着他的后颈，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水里！他感受着刘晟剧烈的挣扎，感受着生命在他手下疯狂流逝的力量，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刘晟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抓挠沈寒舟手臂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就在沈寒舟以为他已经断气的时候，濒死的刘晟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猛地扭头，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沈寒舟死死按着他后颈的右手虎口上！
“嘶——！”剧烈的疼痛让沈寒舟倒吸一口冷气！但他眼神一厉，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刘晟的头再次狠狠按进更深的水里！同时左手也死死按住刘晟的后背！
这一次，刘晟的挣扎彻底停止了。只有一串细小的气泡从水底冒出，随即归于平静。
沈寒舟松开手，剧烈喘息着。刘晟的尸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漂浮在浅水处，一动不动。
寒风呼啸。沈寒舟站在冰冷的河水中，浑身湿透，右手虎口处被咬破的伤口深可见骨，正汩汩地流着血，滴落在浑浊的河水里，晕开一小片暗红。他眼中复仇的火焰尚未熄灭，却又多了一丝初次亲手夺人性命后的茫然和冰冷的麻木。
他杀人了。
他亲手杀了刘晟。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离开冰冷的河水，瘫坐在岸边冰冷的石头上。他看着刘晟漂浮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虎口处的齿痕、皮肉翻卷的伤口，鲜血正不断渗出。
现场……必须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他强撑着站起来，忍着虎口钻心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开始处理现场。他咬着牙，用左手费力地将刘晟的尸体拖到更深的水流湍急处，看着它被河水卷走。他仔细检查了岸边，抹去自己留下的脚印和拖拽痕迹。最后，他撕下内衬的一块布，用左手和牙齿配合，紧紧包扎住自己虎口处那狰狞的伤口。包扎过程中，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布条。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寒风更烈，吹得他湿透的衣服冰冷刺骨，右手的剧痛让他几乎麻木。
沈寒舟最后看了一眼幽暗的河面，那里已经没有了刘晟的踪迹。他转身，拖着疲惫、冰冷而剧痛的身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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