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门在身后合拢,落锁声像一块巨石砸在沈寒舟的心口。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填满。两名侍卫如同铁铸的雕像,沉默而森严地堵在门外,他们的影子透过窗纸,将本就昏暗的光线切割得更加破碎。
沈寒舟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滑坐在地上,冰冷的青砖寒意刺骨,却远不及他心头的万分之一。
李鹤鸣冰冷的警告如同毒蛇般在脑中盘旋:
“三天。”
“脱衣搜查……”
“细作……”
“手底下没什么轻重……”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腰间那枚硬物,此刻不再是复仇的希望,而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将他彻底碾碎的巨石!暴露了!彻底暴露了!李鹤鸣不仅看穿了他的秘密,甚至可能已经嗅到了他潜入的真实意图——为陈砚之讨个公道!那“细作”二字,绝非空穴来风!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地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该怎么办?主动交出证物?不!那是砚之用命换来的唯一线索!一旦交出,不仅前功尽弃,李鹤鸣会如何处置它?销毁?用它来反咬自己一口?甚至……用它来钓出幕后真凶(如果真凶不是李鹤鸣的话),自己只会死得更快、更不明不白!
不交?三天之后,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会冲进来,将他剥光、践踏,一寸寸地搜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反抗?证物被搜出,结局只会更惨!细作之名坐实,凌虐至死恐怕就是他的归宿!
绝望如同藤蔓,疯狂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冷汗浸透了内衫,紧贴着皮肤,带来黏腻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枚证物的存在,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光影在缓慢移动,每一刻都如同在火上煎熬。沈寒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绝不能慌!慌乱只会死得更快!
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瞬。
破局点在哪里?
? 证物本身: 必须藏好!绝不能被搜走!他飞快地扫视着这间简陋的厢房。床铺?会被掀开。桌下?地面?墙壁?会被一寸寸敲打。藏在自己身上?不行,脱衣搜查意味着彻底暴露!甚至……体内? 一个极其疯狂又极其痛苦的念头闪过,随即被他压下。不到真正的绝境,绝不能走这一步。
? 传递信息? 向谁传递?国子监的同窗?那些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谁会为一个得罪了景王的寒门学子出头?官府?他们连陈砚之的案子都草草了结!更何况,他现在是囚徒,消息根本递不出去!唯一的通道就是送饭食的老管事……但门外那两个侍卫,必然虎视眈眈,任何异常的举动都会被立刻扼杀。
? 利用李鹤鸣? 李鹤鸣想看什么?想看他的挣扎,看他的恐惧,看他像被猫玩弄的老鼠一样绝望!或许……可以利用他的恶趣味?主动求饶?痛哭流涕地“坦白”一个无关紧要的秘密,交出一件无关紧要的“私物”来蒙混过关?但李鹤鸣何其精明!这点小把戏能骗过他?万一弄巧成拙,激怒了他……
就在他思绪纷乱,如同困兽般在绝望的泥沼中挣扎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低语声。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沈寒舟猛地从地上弹起,身体紧绷如弓,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那扇门。
门被推开一条缝,进来的却不是凶神恶煞的侍卫,而是那个早上给他送衣服的老管事。老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神色依旧平板,眼神浑浊,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将食盒放在桌上,低声道:“沈公子,用饭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机会!
就在老管事转身,身影即将被门口侍卫遮挡的瞬间,沈寒舟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极其冒险、成功率渺茫,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能传递出一点点信息的办法!
“老丈留步!”沈寒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急促和虚弱,他上前一步,似乎想去拉老管事的衣袖,但动作又有些迟疑。
门口的两名侍卫立刻警惕地看过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沈寒舟仿佛被侍卫的目光吓住,手僵在半空,身体瑟缩了一下,脸上挤出一点苍白又讨好的笑容,对着老管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边的侍卫隐约听见:“老丈……这饭食…学生多谢了。只是……只是学生才疏学浅,昨日宴席上听闻殿下欲作雪景图,学生斗胆,想……想借笔墨一用,临摹一二,也好……也好日后能更好地侍奉殿下左右,不至于再像今日这般笨手笨脚,污了殿下的墨宝……”
他的话语带着明显的讨好和自贬,脸上是努力装出来的羞愧和惶恐,眼神却死死盯着老管事浑浊的眼睛深处,试图捕捉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他故意提到“污了殿下的墨宝”,正是今早那场试探的关键!
老管事脚步顿住,浑浊的眼睛看了沈寒舟一眼,又瞥了一眼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沉默了几息,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声音依旧平板无波:“笔墨乃贵重之物,需禀明殿下才可。”
“是是是!学生明白!烦请老丈代为通传一声!学生感激不尽!”沈寒舟连连躬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充满了恳求。
老管事没再说什么,只是提走了桌上的食盒(里面是沈寒舟未动的食物),默默退了出去。门再次被锁上。
沈寒舟背对着门,听着老管事的脚步声远去,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心全是冷汗。
他赌了什么?
他赌这个老管事并非完全麻木!也赌李鹤鸣对这场“游戏”的兴趣尚未结束!
他故意要笔墨,看似是为了讨好李鹤鸣,临摹雪景图。但核心在于“污了殿下的墨宝”这个信息点!这是只有今早暖阁里他和李鹤鸣两人才知道的细节!老管事如果只是普通传话,李鹤鸣听到一个被软禁的“细作”突然要笔墨临摹,还提到“污墨”之事,会怎么想?他会立刻明白,这是沈寒舟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撑不住了!我有话说!我有东西要给你!但我不敢明说!因为外面有侍卫!
这是一个极度隐晦的求救信号!一个试图绕过侍卫监控、直接与李鹤鸣建立“沟通”的尝试!它在传递一个信息:我认输了,我愿意谈,但我需要一点“体面”,不要当着侍卫的面!
李鹤鸣会接招吗?他会觉得这很愚蠢,直接命令侍卫动手?还是会觉得这垂死挣扎的“小聪明”很有趣,愿意再给一次“表演”的机会?
沈寒舟不知道。这完全取决于李鹤鸣那一瞬间的心情和他对这场“游戏”的评估。他就像赌徒,在绝望中押上了最后一点筹码。
他走到桌边,看着冰冷的桌板。刚才老管事放下食盒时,他趁着躬身行礼的混乱瞬间,用身体遮挡,极其快地将一张揉成小团的纸条塞进了食盒边缘的缝隙里!纸条上只有两个用指甲划出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潦草字迹:
“证物” 。
这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掷!如果老管事发现纸条,交给侍卫,他立刻万劫不复!如果老管事没发现,纸条随食盒被带出,最后落在李鹤鸣手里……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冷汗浸透了后背,沈寒舟颓然坐回冰冷的椅子上,闭上眼,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悬崖边行走。门外的侍卫如同沉默的死神,而那个带走了食盒和唯一希望的老管事,此刻成了决定他命运的关键人物。
他该怎么办?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李鹤鸣的“恶趣味”足够浓厚,浓厚到愿意暂时收起屠刀,再看一场困兽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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