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臭!”周绿画大叫,她拍案而起。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到她身上,疑惑何来的臭味。而弥偌已跑出旅店门外,在庭院内,她看到了想见的人——
铁伊眉毛斜着挑起,细纹堆满额头。她抱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脖子缠满白线。她双手往前一送,尸体摔在地上滚了一圈。
“脏死了!你教她们怎么处理这玩意!我受不了了!”她把外套也扔在地上,精准绕过从门口冒出的所有人,如利箭飞入浴室。
弥偌蹲下检查尸体,前方的脚步声唤她抬头——
信长鹰抽回搭在铬刃涅罗嫫肩上的手,一个趔趄狠狠摔地。叫上周绿画把信长鹰拖回旅店。萨曼莎默默蹲在弥偌身旁,“我们该怎么办?”
弥偌转身扫视一脸迷茫的众人,从中锁定子书曜,她朝她招手,“你过来。”
子书曜克制恶心与惶恐,走上前。
弥偌吩咐:“进去她的精神世界!”
子书曜蹲下,她努力模仿弥偌的镇定冷静,但终究不敌恶臭的刺激,她干呕几声,强迫自己睁大双眼凝视尸体,手指在胸前不断画着图案,咒语浮现,钻入尸体耳内,她也昏在尸体旁。弥偌贴心地把她和尸体分开,保持子书曜衣物的清洁。
萨曼莎依旧蹲着,她凝视躺在地上的尸体和子书曜,问:“这是为何?”
弥偌解说:“趁她的灵魂消失之前,搜刮记忆。”她收起铁伊的外套,驻足思索,还是把外套扔进垃圾桶。
“你们看好子书曜。”随后她找老板要了些铁伊能穿的简装,抱进房内。果然地上都是铁伊乱扔的衣服。她把干净衣服放好,从中挑出臭味不重还算干净的,拿去清洗,至于其他的……唉,还是扔给垃圾桶吧。
“姐姐什么时候醒啊……”子书昊蹲下戳戳子书曜的睡颜。远南卓安慰她无须担心。
用药水在信长鹰的脸部和头部画了花纹,最后她掀开她的上衣,在胃附近描绘法阵图案。周绿画转身看了一圈其他人的表现。默默叹气,她凑到身边,“你说她们适应得了域外吗?”
也扫视一圈,“陷入谵妄的法师本来就是棘手难题。何况我们不是有大腿抱么?”
“唉……”周绿画走到子书曜身边,她准备第一个倾听僵尸残存的怨念。她被僵尸脖子上的白线吸引了,伸手一点,白线黏在指腹。她马上揉搓甩掉污渍。铁伊和时巫氏族的人什么关系?
子书曜进入谵妄法师的回忆中。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得不到的怨愤是呼啸奔驰的狂风。它掀起滔天巨浪,彻底吞噬子书曜的灵魂。
【呕——】子书曜的口腔突兀激荡一团腥臭,从喉咙一路爆炸至肠胃。颞下颌的疼痛像自行车生锈铁链咔咔作响,摩擦心脏蹒跚而过,叫人立毛肌战栗,全身铭刻这瘙痒般的痛觉。
她刚缓过神,视觉接上记忆中的画面,下一瞬又被打入混乱恸哭的各色情绪中——
她摁住一只黑色皮毛的斑鹿,犹如野狼,炫耀她尖锐的犬齿,刺破皮毛,直到鲜血流进喉咙——是人的鲜血。是高亢的激情还是粗鲁的动作捅破鼻腔的毛细血管?她已无法分辨。斑鹿粗粝的毛发刺挠她的牙龈和脸颊表皮,呕吐的**盘旋嗓子眼。此刻她的意识逐渐溶于原始进食本能的沼泽,腥臭也渐渐消散——因为嗅觉麻木。
无我的境界之中,她与尸体的意识合二为一——
第一次法术失控陷入谵妄时,她被周围的法师控制住,并立刻送入医院。对她来说,或许清醒还不如就此沉睡。
书页、传单、一切印上文字的纸张,瞬间皱缩,它们被糖浆濡湿,字与字黏连不分,将语义呈现——由她的目光收下这贡品。
下一瞬纸张分裂成碎片在空中簌簌飘落。钱!除了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她重新取得法师的身份。只有献上高昂的万能等价物,才能令域内的名门舍得让她们麾下的非人生物赐予她祝福。
亲人的呼喊,含义逐渐模糊,混合成单调的振动,最后连这熟悉的音色也从她耳边消失。前面带路的女人回望她。
她把钱包扔给女人,决绝地走出结界——她要让域外的祅魔给予她祝福,重回望星域!
她在黑暗的森林中徘徊,诡异的行动比祅魔更像祅魔。最后只有一头脑子不灵光的斑鹿呆滞她的视野内。
“祝福我吧!”她召出的利剑似要威吓斑鹿赐福于她。但它只因惊恐停留一瞬,将要溜走,但它跑不过法术。这最后的法术又一次吞噬她残存的清醒。
它被女人吓得不轻,尖叫惊起鸟群。魔法撕裂腿部的皮毛,渗出鲜血。它瘸着腿没跳出几步便摔在地上。藏青色的皮毛逐渐发黑,女人扑在它的腹部,最后看见的东西是斑鹿身上不规则的白色斑点……
“啊!”在子书曜身旁蹦跳的紫蓝金刚鹦鹉凄厉地尖叫,飞到远离主人的树上。尸体原地抽搐,吓走围观人群。周绿画扶起子书曜,只见她艰难地睁开眼,空气中漂浮一行字——她被人带着离开域结界
吃了第一个见到的祅魔
周绿画满脸错愕,她对上萨曼莎淡漠的双眼。
她眨着眼,颤抖地问:“你们都干了什么?”
萨曼莎微微一笑,似要缓解周绿画质问带来的尴尬,沉默不答。她朝铬刃涅罗嫫招手,两人抬起尸体。又捎上远南卓,她们要跑去野外举行一场简陋的除灵葬礼了。
屋外,老板和村民窃窃私语,她出于安全考虑驱散凑热闹的看客。
屋内,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像不安的心跳。大家一同坐在中央的圆桌,视线交错跳跃,替代语言诉说混乱的心思。她们留出两个空位,等待“主持人”现身。
“哒、哒。”
铁伊头上顶着一块毛巾,下面的手不断揉搓头发。她穿着睡袍,趿着拖鞋就下来了。身后跟着弥偌。
她拉开椅子坐下,也不停下擦头发的手,“还有什么事?”
她湿漉漉的头发才止住流下的水滴。蓬松的袖子从她的手臂滑下来,胸口绣着一朵小小的蝴蝶结。这身居家休息打扮在众人中间尤为突兀。弥偌的手背轻拍她的上臂,坚硬的钢铁刮到她的皮肤。铁伊龇牙咧嘴,不肯停下。小声埋怨弥偌:“这点事你都教不了她们吗……”
大家面面相觑,空气中仍弥漫着沉默。
“来个不是哑巴的人快点说完!拜托各位待会一定要去洗澡啊。”毛巾换了个位置擦拭头发。
周绿画就在铁伊旁边,她能闻到铁伊身上湿润的清香,这或多或少令她安神,她说:“你带来的尸体是一个想从这儿跑出去寻求祝福的法师。她花钱请人带她到域外。”
“哦~”她余光偷瞄弥偌身旁的萨曼莎。
可能是为了活跃气氛,或者单纯收不住任性,铁伊像二人转演员转起毛巾,毛巾还没整个铺开就被弥偌抽走了。
萨曼莎的脸上有一丝笑意——仅仅出于礼貌——她补充:“我曾听说之前有人被逮捕了,但具体细节却不清楚。现在回想,可能是她私下干着偷渡的勾当,造成今日的悲剧。”
她的笑意变浓:“撞见谵妄法师的村民把见闻上报高宇,于是高宇索性把这件事当做测试了。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我们顺利收官了。”
她的话没有终止众人活跃的心思。笑容僵在脸上,盖住她砰通的心跳。
“……”
子书昊的眼珠左右转来转去,她想夸张大喊一声耶,扫清郁闷的氛围。但她的决心始终迈不出一步。
“好!”用力鼓掌,“大家都辛苦了!我们收拾收拾回去吧!”她的肘部轻撞周绿画。
铬刃涅罗嫫扛起昏迷的信长鹰。远南卓和萨曼莎交流彼此的见闻。嗡嗡的闲聊像沸水的气泡咕嘟咕嘟上升下降。
“记得洗澡哦~”铁伊留下拖鞋的啪嗒声。小腿肚附近的睡袍裙摆一跳一跃,波浪弧线俏皮可爱。
铁伊的潇洒也吹不散惨淡的愁云。众人脸色凝重,默默回房休息。子书曜手捂着头,精神世界的恶臭还在追她。她细眉微蹙,垂眼望着地板。上下睫毛几乎交错纠结。子书昊扶着姐姐的后背,随她一同离开。
一楼的人都散了,除了和周绿画。
周绿画手杵着脸颊,她侧身望着无人的楼梯口。不知何时主角才会登场。
直到头顶的电灯越发越发昏暗,“哒哒”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她看见铁伊一步一步慢慢下楼,身后的弥偌依旧穿戴盔甲式的武装,离骑士只差一柄长剑。刹那间周绿画忽然觉得头顶电灯闪了闪,一束明亮如昼的光线落在铁伊身上,她转头望向她们,脸上是粲然微笑,“居然还有人啊?”声音恰似悠悠深夜的清风拂面。
周绿画和交换眼神,同时站起,来到二人面前。
铁伊接受来者的“觐见”,她面带微笑,双手抱胸,“你们还留在这儿。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周绿画没什么精神,她的背脊微驼,错开铁伊亮晶晶的注视,抛出干脆的请求:“我和也要随你去西南高地调查法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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