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藏书楼高大的雕花木窗，在布满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光柱，静谧中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章青雨正与哥哥章维扬坐在临窗的长案前，章维扬眉头紧锁，对着面前摊开的《周礼注疏》苦苦钻研，时不时提笔批注，神情专注。而他对面的万妤，脑袋却一点一点，最终抵抗不住春困与典籍的枯燥，伏在案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哥哥，这句‘以八统诏王驭万民’的疏义，我还是不太明白……”章青雨小声问道，目光却有些游离，显然心思不完全在书上。几天前校场上齐英昊那些刺耳的话，尤其是“盲目崇拜”、“皮相”等字眼，依旧在她心头盘桓，让她又羞又恼。
章维扬刚想解答，一个带着几分熟悉讥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呵，死记硬背这些故纸堆，倒是用心。”
章青雨身体一僵，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那个身着绛红色劲装的少年——齐英昊，正站在不远处书架旁，双臂环抱，剑眉微挑，刚毅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他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衫、气质温润如玉的公子，正是李玉泓。
章青雨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霍然起身，声音因气愤而微颤：“齐英昊！你什么意思？藏书楼是清净之地，岂容你一再出言不逊！”
齐英昊见她反应如此激烈，那双明亮的眸子因怒火而更加耀眼，他心下莫名有些烦躁，嘴上却更不饶人：“我说错了吗？章姑娘除了会搬出‘院长说得对’、‘典籍有云’，可还有半点自己的见解？”
“你……”章青雨气结，一时语塞。
这时，那温润的白衣公子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隔在两人之间，对着章维扬和章青雨拱手一礼，声音清和如春风：“二位想必就是章维扬兄和章青雨姑娘吧？在下城南侯府李玉泓，这位是护国大将军府的齐英昊兄。方才英昊兄言语唐突，我代他向章姑娘赔个不是。”他态度诚恳。
章青雨认出这位在诗会上与慕容云影一同进入决赛的温雅公子，见他言辞有礼，心中的火气消减了些，敛衽还礼，低声道：“李公子言重了，小女子章青雨，久仰公子诗名。”她偷偷打量李玉泓，只觉得他与旁边那个如同火焰般灼人、言语粗鲁的齐英昊截然不同，如一块上好的暖玉。
章维扬也连忙起身还礼：“原来是李公子、齐公子，失敬。”他暗中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
齐英昊见李玉泓对章青雨如此客气，不由冷哼道：“李兄你对谁都这般客气作甚？”他目光扫过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万妤，又添了一把火，“看来这经史子集，果然是上好的催眠良方。”
这话声音稍大，竟把万妤惊醒了。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揉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尤其看到齐英昊那身扎眼的红衣和略带凶悍的表情时，下意识地往章青雨身边缩了缩，小声问：“青雨姐姐，怎么了？”
李玉泓见状，眼底笑意更深，觉得这场景颇有趣味，他看向万妤，温和问道：“这位姑娘是？”
万妤这才完全清醒，看到气质温雅的李玉泓，胆子大了些，答道：“我叫万妤，姑苏来的。”
李玉泓含笑点头：“在下李玉泓，见过姑娘。”
一时间，藏书楼这边，几人算是正式相识，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但章青雨与齐英昊之间那无形的硝烟并未完全散去，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各自别开目光。李玉泓则与章维扬聊起了《周礼》，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
与此同时，在清谈学馆正门的公告栏前，却聚集了不少学子，议论纷纷。原来，慕容云影颁布了另一项新规：**“每月末举行‘学馆论辩’，议题不限经史，可涉时政、民生、技艺、甚至……对学馆新政之评议。优异者，其见解将记录在册，供院方参考，并可得额外学分。”**
这项鼓励自由议论、甚至允许评议自身新政的举措，再次引发了波澜。
“这……这成何体统！允许学子妄议时政？岂不是要乱了纲常？”一位老成持重的学子忧心忡忡。
“竟还可评议新政？慕容院长这是真有胸襟，还是太过天真？”另一人表示怀疑。
“我倒觉得有趣！总算有机会说说真心话了！”也有年轻学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也传到了藏书楼。一个小学子跑进来，兴奋地对相熟的人传播。章维扬、李玉泓等人自然也听到了。
章维扬沉吟道：“云影兄此法，可谓大胆至极。”
李玉泓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开放言路，集思广益，固然是好事。只是……尺度如何把握？若有过激之言，恐生事端。”他考虑问题显然更为周全。
齐英昊则挑了挑眉，看向公告栏方向，难得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简单评价了一句：“有点意思。” 这慕容云影，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章青雨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为慕容云影担心。如此放开言论，必然会招致更多非议和攻击。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些保守派夫子会如何激烈反对。但与此同时，她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回响起那晚慕容云影对她和哥哥说的，关于“独立思考”、“不盲从”的话语。他正在用行动实践他的理念，哪怕前路艰难。
万妤听不懂太多，只是扯着章青雨的袖子小声说：“青雨姐姐，以后是不是可以随便说话了？那我能不能说说厨艺也算天工科啊？”
两拨人在藏书楼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思各异地散去。章青雨跟着哥哥回家，一路沉默，心中纠结着对慕容云影的担忧与那份被强行催生的自我审视。齐英昊和李玉泓并肩而行，讨论着这新规可能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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