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学馆的茶寮，午后时分总是格外热闹。几张榆木桌凳摆放得略显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新沏的茶香和各式点心的甜腻气味。今日，靠窗的那张长桌旁，格外喧闹。
章青雨、齐英昊、章维扬、万妤、李玉泓们因在学堂相处月余，也越发熟悉了起来。
“我说齐英昊，你能不能别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那儿？挡着光了！”章青雨没好气地白了坐在她对面的齐英昊一眼。今日慕容云影被裴老叫去商议要事，并未出现在学馆，她似乎也卸下了某种无形的包袱，言辞间恢复了在家时的那份利落与……不客气。
齐英昊今日依旧是一身惹眼的绛红劲装，他大马金刀地坐着，闻言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反唇相讥：“章大小姐，这茶寮是你家开的？我坐哪儿还得经你批准？光线不好就挪个地儿，莫非是昨日邦交课没听懂，这会儿正偷偷用功，怕人瞧见？”他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显然还对之前“和亲”之论耿耿于怀。
章青雨果然被激得柳眉倒竖，放下手中正要给哥哥章维扬添茶的壶，声音拔高：“齐英昊！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不过是嫌你碍眼！再说了，总比某些人只会喊打喊杀，半点风雅都不懂要强！”
“风雅？”齐英昊嗤笑一声，拿起桌上一个包子，毫不讲究地咬了一大口，“能当饭吃还是能退敌兵？我看你们就是被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迷花了眼！”
“你……粗鄙！”
“哼，总好过某些人，在某人面前就装得温良恭俭让，人一走就原形毕露。”齐英昊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章青雨的心事，她脸颊瞬间飞红，又气又急，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扔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齐英昊放下包子，抱臂看着她，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模样，“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慕容院长在时，你说话细声细气，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他一不在，你就跟个点了捻的炮仗似的？”
“我……我那是尊敬师长！”章青雨强辩道，眼神却有些闪烁。
“啧啧，好一个‘尊敬师长’。”齐英昊摇头晃脑，学着她平日的语调，夸张地模仿，“‘院长说得是’、‘院长高见’……”
“齐英昊！我跟你拼了！”章青雨气得站起身来，作势要绕过桌子。
“好了好了，青雨，坐下。”一直安静看书的章维扬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他拉住妹妹的衣袖，“英昊兄，你也少说两句，何必总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他虽是劝和，但明显偏袒自家妹妹。
坐在章维扬旁边的李玉泓，一直含笑看着这场闹剧。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气质温润，与旁边如火药桶般的两人形成鲜明对比。他适时地将一碟刚上的、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糖糕推到桌子中央，温声道：“青雨姑娘，英昊兄，尝尝这新出的糖糕，消消气。依我看，青雨姑娘性情率真，心思灵动，正是难得。英昊兄豪迈直爽，亦是真性情。二位这般……活泼，倒是给这茶寮添了不少生气。”他说话时，目光大多落在因生气而双颊绯红、眼眸格外明亮的章青雨身上，觉得她这般鲜活的模样，比平日里那刻意维持的端庄更加生动可爱。
章青雨听到李玉泓夸她“率真”、“心思灵动”，尤其是那温和包容的目光，心中的火气莫名消散了大半，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谁要跟他一般见识……” 她悻悻地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糖糕，小口咬着，不再看齐英昊。
齐英昊见李玉泓出面，又看章青雨那突然“偃旗息鼓”的样子，哼了一声，也没再乘胜追击，转而拿起一块糖糕，囫囵吞下，评价道：“甜腻腻的，也就你们姑娘家喜欢。”
这时，万妤端着一个堆得满满的点心盘子，像只快乐的蝴蝶般从柜台那边“飞”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兴奋地说：“快看快看！我买了蜜饯、桃酥、还有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反正看着就好吃！”她额角带着细汗，笑容灿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玉泓看着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由莞尔，体贴地递过一杯温茶：“万姑娘慢些，先喝口茶。”
“谢谢李公子！”万妤接过，咕咚喝了一大口。
齐英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扫过认真倾听的章青雨，见她此刻神情专注，侧脸线条柔和，与方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心下不由嘀咕：这丫头安静下来的时候，倒也不算讨厌。
李玉泓吟诗，万妤拍手称赞，章维扬也点头表示欣赏。茶寮内一时充满了融洽的文艺气息。
齐英昊忍不住打破了这氛围，对着万妤道：“喂，万妤，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小心变成小胖猪。”
万妤立刻鼓起腮帮子，像只护食的小松鼠：“要你管！我乐意！青雨姐姐，你看他欺负我！”
章青雨立刻统一战线，瞪向齐英昊：“齐英昊，你能不能有点风度？就知道欺负我们！”
齐英昊摊手：“我这是实话实说。李兄，你说是不是？”
李玉泓看着这再次吵嚷起来的场面，无奈地摇头轻笑，目光尤其在章青雨那恢复“战斗力”的明媚小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只觉得这茶寮因她而充满了鲜活的趣味。他温言劝道：“英昊兄，女儿家心思细腻，莫要总是打趣。万姑娘天真烂漫，青雨姑娘……嗯，亦是性情中人，都很好。”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悄然拂过少年少女们的心湖。章青雨因他再次的维护，心中微暖，对上他含笑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齐英昊看着李玉泓那明显偏向章青雨的态度，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却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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