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页继续说着“而这个社会有边际，所以我放入这个社会时会有些不适配。”
“明白。”秦舒明笑着回答“但是你这个说法和当时的同龄人说过么？如果说过估计你会是很多人嫉妒的对象。”
方宝页叼着烟起身拿了个玻璃烟灰缸放在沙发上“没有，万幸那个时候我明白与众不同某种意义上会承担风险这个道理。”
秦舒明有些意外“那个时候你多大？”
“小学。”手里的烟灰轻轻磕在玻璃的边缘“二年级。”
秦舒明看着方宝页手里的烟泄下星星点点的火光最后在烟灰缸里归于寂静“我没有你明白这个道理明白的早。”
“恩。”方宝页应了一声。
“你好像没有好奇心，对所有事情。”
方宝页抬眼看着秦舒明探究的眼神“你是对我的事情好奇还是对所有事情好奇？”
“你的。”话音刚落秦舒明瞬间明白了方宝页的回答。
方宝页并非没有好奇心。
而是对秦舒明没有，这是在表达一种拒绝的态度。
而方宝页似乎总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我对很多事情都不好奇。”
“恩？”秦舒明皱眉。
方宝页眯着烟将剩下半根烟抽完按在烟灰缸里，过滤烟嘴被捻出了几个大的褶皱“我很软弱，不喜欢同喜同悲，畏惧共情。”
听到这里其实有些茫然，方宝页总能出乎意料。
秦舒明低低的笑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情挺好奇的。”方宝页微微眯起眼睛。
“你说。”
“你……多高？”
“……一米八五点六。”
方宝页皱眉“好吧。”
“我以为你要问什么呢？”
方宝页严肃道“净身高？”
“…一米八五点六”
“哦。”方宝页眯起的眼睛似乎颇为不满。
秦舒明看着方宝页知道了他的不满在哪里“你不算矮的。”
“……”方宝页瘪了一下嘴似乎是有些遗憾“可也不算高的。”
与张贝贝顾热这两个两米多高堪比保镖身材的壮汉比自然不算高。
秦舒明意外的发现方宝页视乎格外在意身高“长的高有什么用么？”
“恩……”方宝页比划了一下“我爸妈都还挺高的，但是不知道问什么我基因突变似的。不算矮，但是不高。”
“哈哈哈哈哈哈。”和方宝页聊天，只要你能和他聊进去就会发现他是一个没什么脾气且讲话蛮有意思的人。
“笑什么，我妈一米六五，我爸一米八三，我一米七八也不知道随了谁……”方宝页抱怨完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净身高。”
方宝页又释然“你家人都很高么。”
“我妈有一米六八左右，那个年代的人算是高的，我爸一米八二。”
“那你妈妈比较高。”
“恩。”秦舒明迎合着点头。
“你打篮球么？”方宝页突然想起一个常听到的偏方“不是说打篮球一般可以长高的么？”
“想打的时候，没人陪我打，自己一个人玩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没有再玩了。现在也不太想打了。”
方宝页愣了一下又眯起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的感觉第一次出错。”
“恩？”
“我感觉你大学时期以前会是一个人缘不算很好，但也有几个朋友的人。”方宝页用胳膊随意往后一撑，支着整个后仰的身体“我直觉蛮准的。我小时候我爸说我适合去算命。三元九运，梅花易数什么的。”
“你的感觉没错。但是高中之后就没什么朋友了，高中以前还算有几个泛泛之交。”秦舒明惊叹于方宝页的直觉。“你的直觉是怎么来的，就是看到这个人就有么？”
方宝页苦恼的皱了皱眉毛“……不是，就是做某个动作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想法，像是结论一样，这个人应该是怎么样怎么样。”
“会因为你的突然想发而改变你对这个人的态度么？”
方宝页认真想了一下“不会，因为我没有经历这个对我做什么事情之前我愿意相信他是好的。也不会放下戒备之心。”
秦舒明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对方，心想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话谁讲出来他都觉得假，但偏偏方宝页讲没人不信。
“为什么喜欢《小河弯弯》？”
方宝页对秦舒明跳跃话题的节奏不太适应，于是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对方“里面有个故事是田螺我很喜欢。”
秦舒明点头，当时上网买《小河弯弯》的时候发现每版里收录的东西都不一样，方宝页看的这一版里确实有田螺。
故事梗概大概是有一个何九曾经因为偷牛入狱，后来借了村里集资买的船，船丢了，都以为是何九做的，其实是一个小孩弄丢了怕承担责任，何九捡了两年的田螺凑足买船的钱后，将新船留下，自己走了。
秦舒明不知作何回答，方宝页那一眼里似乎带着点什么，只浅浅的“恩”了一声。
方宝页有些无奈“张贝贝告诉你的？”
“恩。”
方宝页歪头打量着秦舒明“你看了？”
秦舒明有些不好意“看了，比较好奇。”
方宝页笑了笑十分友好“那你还挺无聊。”
秦舒明心中微微一动，原来方宝页的善意和友好来的这么简单。
秦舒明回应“就因为看了同一本书？”
“恩。”
“好吧，这个行为在你看来可能比较无聊。但是我看来蛮有意思的。”秦舒明反问着方宝页“你难道没有很想了解一个人的时候。”
“有。”方宝页说的甚是笃定。
“你交友的标准是什么？”
“恩……感觉对就可以吧。”
“以你的标准，你的朋友应该很多。”
“网友不算的话，应该就张贝贝一个。”
“怎么会，只是感觉对的人不应该有很多么？”
方宝页思索了一下“我感觉‘对’的时候还蛮少的。”
“你的感觉还挺奇妙的。”秦舒明看着方宝页起身拿了两罐汽水扔给了自己一瓶，抬手时可以看到方宝页拥有非常漂亮肌肉线条，干净富有力量。
方宝页单手叩开汽水的拉环发出“呲——”一声
“怎么说，我也觉得，小时候上课无聊，我就总盯着黑板发呆，时间长了就觉得每个数字，汉字都是一个独立的人，分男女，老少，而且有自己的脾气的。他们或者自己的数字王国里，或者汉字王国，字母就算了。他们拥有的王国是英语，我英语不怎么好，想象不出来。”
秦舒明看着汽水的罐体上已经凝结上了一层水汽，微微晃了一下汽水罐。
刚才方宝页开易拉罐的让秦舒明实在难以忘记“关于拟人……大概会出现在我的作文本上。我没你这么有趣。”
甚至有些无聊。
和秦舒明聊天很舒服，两个人说话都不着急，慢慢的，无厘头的聊着什么，像是夏的风款款的吹过，带动天上的云一点点的移动着，给夏日高温下窒息的人一丝缓息。
方宝页的声音不高，维持在需要注意去听但又不是费力的状态“9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温和的男人，长相很普通，高高的。他有一家书店只卖旧书，开在街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走进去可以闻到一股潮潮的墨香味，连带着9先生也是这样的味道。
会在休息的时候找一片开阔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借给路过的行人借伞。
……”
秦舒明想，大概这样的人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
方宝页的世界里，有勇敢正直且性格酷酷的2女士，善良温婉内里主意颇大的3女孩，叛逆倔强的4男孩，中年危机的5先生。高大帅气谈吐风趣的绅士6，平凡但有趣的8夫人，沉默寡言温和细腻的9先生。
原来世上还有方宝页这样的人……
“方老板……”秦舒明叫了一声。
方宝页愣了一下“恩。虽然我对称呼不在意，但是还是想告诉你可以叫我方蛇。”
“因为属蛇么？”
“恩。”
“就是觉得你的世界很奇特。”
“嗯……”类似的话秦舒明说了很多遍，方宝页沉吟片刻看向秦舒明最后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是秦舒明这样的人不够有趣，而是他方宝页幸运的得到上苍偏爱几分，生在条件优渥，氛围轻松的家庭。
秦舒明理解的方宝页是矛盾的，他本身是一个慵懒，自由的一个人，但是他似乎没有选择的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按理来说不过相处两天，但是秦舒明和方宝页相处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方宝页又拿了根烟，火机“吧嗒”一点，将打火机点着，微弱的火光将脸部线条照的明显。
方宝页微微眯起眼睛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随后从口中呼出，青烟在空中飞舞散开“所以，有些事情不一定必需解开，心里的结在就在吧，没必要非劝自己放下，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反而不太好。”
“又是直觉？”
方宝页透过烟雾和秦舒明镜片后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你问我知道自己是个同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不正常么？随口一问也就罢了，只当偶尔的感叹，但是明显刚才不是随口一问。”
“是有一个结，也确实和这个有关。”秦舒明笑着说出了高中的事情。
“你刚才的感觉很对，我好像从小人缘关系不算特别好的那种，但也有几个朋友，比较失败的是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朋友，一起吃饭，跑步，除了上课形影不离，他是走读生我是住校生，为了我经常在教室写完作业再回去，高三他……”秦舒明笑的不那么自然“他爸妈知道了，闹到了学校，老师和家长把我们叫在办公室，围追堵截的问。
他大概承受不住压力，他说我单方面喜欢他，强迫他。之后无非就是叫家长写检讨。
我妈因为临近高考当时没太计较这件事情，只是开始接我上下学，家里的气氛格外沉闷。”
秦舒明依旧笑着说着这些事情“唯一慰藉的是同班的同学倒没有当年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恩。”方宝页不难想象秦舒明当时的心情，他只觉得秦舒明笑的心酸。
秦舒明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表情“有时候我在想当时或许我该反抗。”
方宝页静静的抽着烟，眉眼压的很低，声音暗哑“或许，我是说或许，有时候不反抗也是一件好事，你反抗的越厉害他们越觉得戳到了痛点，可能越想刺激你。”
方宝页呼出一口气“这种事情也没有如果，因为没有人会让你两边都试一下选择相对好的结果，暂避锋芒往往不是认输，或许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走下去是另一种勇敢。”
“倒也没什么，偶尔会想起这些细细碎碎的东西，没想到记的还挺清楚的。”秦舒明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再后来高考结束我以为会和其他人一样旅游，同学聚会，去网吧，可我妈把我送去了戒同所。”
“戒同？”方宝页眯着眼睛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恩。”秦舒明轻声应答“因为我妈觉得我变态，恶心，心理扭曲，我逃了出来，再也没回去过。”
方宝页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起身把烟灰缸放回餐桌上，将喝空的易拉罐狠狠的扔在了垃圾桶里，巨大的冲力使得垃圾桶晃晃悠悠转了两圈最后停下“我困了去睡了。”
方宝页不知道怎么安慰秦舒明，任何人做了不好的事情，他都可以开解秦舒明的心结告诉他不用管，不用搭理，但是父母不行，唯独父母不行。
“晚安，好梦。”
秦舒明看着手里的汽水，转身也回了卧室。
方宝页皱眉坐在桌子前面，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秦舒明的爸妈是他不能想象……方宝页知道自己没法解决这些事情，但是他得帮一帮。
随后有些犹豫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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